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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容星君懊恼于自己的千年道行竟抵不住这顽劣小女的举动,叹了口气复转过身来坐下,静心打坐,奈何竟是静不下心来,睁开眼睛时,正好望向水溶藏身之处。

水溶以为自己被发现大惊下一觉醒来,发觉自己竟在江南林府的灵堂,梦中的所见竟是忘了大半,只依稀记得那小女孩的样貌,还有一个如谪仙般的白衣男子将手刮向她的鼻子轻喊着‘小调皮’。

一如在桃林中自己对那小男孩一般,心下感到诧异之极,又百思不得其解,只好以‘日有所思,夜有所梦’的缘由开导着自己。

水溶本就是儒雅之人,性情谦和,林如海见水溶竟比五年前看着越发清俊了,心中自是暗赞‘好个仪表人材,若得佳婿如此,此生只怕无憾了’。

想着水溶从小竟生弱水三千之心,只怕不是双方家长所能左右的,看来一切还得随缘。

再说黛玉的婚事只怕也是自己不能作主的,金陵那吃醋的主子可盯得紧,十有八九也是要指婚的。如此想着,林如海于是将二人定亲的事就放了下来。

贾敏的丧事落定,林如海由于思念之故病倒,北静王水域和水溶在林府中又住了好一阵子,林如海心境也好了许多。

这一日,贾琏来到,北静王父子方才告辞起程,而那贾琏亦来到姑母贾敏的坟前痛哭不已,又惹来林如海的伤心事,少不得陪着痛哭了一场,身子竟又垮了下去。

贾琏见林如海疾病缠身,也不忍离去,亲自照料,待有起色了,方才提起老太君贾母要接黛玉进京之事,林如海这才命人去桃花庵将黛玉接回。

黛玉回到林府,方才发现母亲已是仙逝了,伤心痛哭,林如海好生劝慰,方才止住,只听林如海对黛玉说道:“以为父现下的心情也不能照料你,你外祖母几次来信,你就随了你哥哥到京中外祖母处歇息一阵子,权当散散心吧,也解了你外祖母对你母亲的相思。”

黛玉听了父亲的一袭话,虽千般不忍离开父亲,但又见父亲殷殷劝导,也只好如了父亲的意,随着贾琏上路,随行仅带了王妈妈和雪雁二人。

终于到达京城,弃舟登岸,早有贾母派了荣国府的轿子迎接至荣国府,黛玉在一众人的引领之下,进入房时,只见一位鬓发如银的老母迎上来,便知是外祖母无疑。方欲拜见,早被贾母搂入怀中,心肝儿肉的叫个不停,跟着大哭起来。

当下侍立之人,无不掩面涕泣,黛玉也哭个不住,一时众人慢慢劝住了,黛玉方才拜见了外祖母。于是,贾母将站在这里的大儿子贾赦之妻邢夫人,二儿子贾政之妻王夫人,大孙子贾珠之妻李纨一一介绍给黛玉,并命人去请三个孙女儿来与黛玉认识,众人答应着,下去了两个。

不一时,只见来了三个丫头,第一个肌肤微丰,合中身材,温柔沉默,观之可亲,是贾赦之女贾迎春。第二个削肩细腰,长挑身材,俊眼修眉,顾盼神飞,是贾政之女贾探春。第三个身未长足,形容尚小,是宁国府当家贾珍的妹子贾惜春。

三人皆是一样的妆饰,黛玉起身与大家见过,归坐。

“这些儿女们,我最疼的是你的母亲,不想她竟先舍我而去,又因特殊的原因,竟是死都不能见一面,今见了你,一如你母亲小时般,我怎不伤心。”贾母见黛玉容颜象极了女儿小时的容颜,不觉又搂着黛玉在怀中,说着竟又流下泪来。

引得黛玉又伤心了一阵,众人急忙劝告解,见黛玉年纪虽小,但举止言谈不俗,感叹贾敏又教了一个好女儿,只是面带抑郁之症,似先天的怯弱不胜,就问黛玉是不是不舒服,黛玉答道:“因每到春分秋分时便咳嗽,所以家中时备人参养荣丸来吃。”

“我这里正配药呢,叫他们多配一料就是了。”贾母闻言急忙说道,于是早有下人下去安排去了。

这里众人正在谈话,只听后院中有人笑道:“我来迟了,不曾迎接远客!”

黛玉只见全房的丫环们敛声屏气,想定是大有来头的人,果见进来之人打扮与三春又有不同,恍若神妃仙子,身穿缕金百蝶穿花大红洋缎窄袄,外罩五彩刻丝石青银鼠褂,一双丹凤眼,两弯柳叶眉,身量苗条,粉面含春威不露,心中不觉诧异来人是谁。

“她是你琏二嫂子王熙凤,以后缺什么,差什么,只管从她要去,若委屈了你,我饶不过她。”贾母一见王熙凤,竟一扫先前的悲苦,心情也好了起来。

黛玉急忙起身拜见,王熙凤携了黛玉的手,仔细打量一回,送到贾母身边坐下说道:“天下真有这样标致的人物,我今儿个算见识了,这气派,风度,竟不象老祖宗的外孙女儿,竟是嫡亲的孙女,怨不得老祖宗天天记挂,只是敏姑妈也太……可怜我这妹妹命苦。”说着竟是掉下泪来。

众人又少不得安慰了一回,才止住悲声,贾母又对黛玉说道:“想你母亲自离京始,她的闺房就一直空着,但凡想她了,我就会到她的房中坐一坐,任谁都没有资格进去的,如今你来了,就到她的房中住下来吧,也好看看你母亲自小生活和长大的地方。”

于是贾母将黛玉的一切吃穿用度向王熙凤吩咐了,让她预备好,不可怠慢,并重新将自己的得力丫环名叫紫鹃的陪侍黛玉。王熙凤本就是心思灵活之人,知这黛玉现在是极受宠的,自是悉心照顾讨好老祖宗,不在话下。

黛玉携了王妈妈和雪雁、紫鹃二人,在仆人的带领下,来到母亲贾敏曾经用过的房间,但见朴素之极、清雅之至,更喜那一屋子的书和那凤尾樵的古琴,竟如江南家中的布置一般,没有生疏之感,由起先的慌恐不安转而平静。

黛玉正和丫环们收拾着房子,只听外面有丫环叫道:“宝玉来了。”

黛玉知道这贾宝玉是自己的二舅贾政的儿子,长自己近两岁,衔玉而生,堪称异事,早有耳闻,外祖母宝贝得紧,于是停下手中的活儿,仔细盯着门帘,但听得一声音说道:“听说来了一位神仙似的妹妹,早知如此,今儿个我就不去学里了。”随着声音,贾宝玉已是轻掀门帘而入。

黛玉打量已进来的一位年轻公子,但见他头上戴着束发嵌宝紫金冠,穿一件二色金百蝶穿花大红箭袖,外罩石青起花八团倭缎排穗褂,面若中秋之月,色如春晓之花,目若秋波。心中不由暗道:“这人怎么有点眼熟,象在哪里见过一般。”

贾宝玉满眼一瞧,目光不由自主的就停在了黛玉的身上,但见她烟眉似蹙非蹙,双目似泣非泣,态生两靥之愁,天然一段风韵,果不同于先前所见的一干女子,竟真如仙子般,且有一股熟悉感,不由笑道:“果如仙子般,只不过,像在什么地方见过似的。”

“二爷可是胡说了,林姑娘第一次来京中,你何曾见过。”紫鹃打趣说道。

“虽未曾见过,但看着面善,心里就当是旧相识,今天只当是远别重逢,未为不可。”宝玉笑着解释,来到黛玉的身边问道:“妹妹可曾读书?”

黛玉回答:“只认得几个字而已。”

“可有表字?”宝玉又问。

黛玉摇了摇头。

“《古今人物通考》上说,西方有石名黛,可代画眉之墨,妹妹眉间若蹙,莫若‘颦颦’二字妙极,从此以后,我就叫你‘颦儿’如何?”贾宝玉笑道。

黛玉不置可否,再说初来荣国府,人际关系不甚熟悉,而这贾宝玉也有一见如故之感,还是走一步是一步,再说名字么,不过是虚的东西,没什么要紧的,于是对宝玉一笑,没有作声。

贾宝玉见黛玉笑了,只当她是同意了,越发得意,又想起什么似的,拿起自己身上佩带的通灵宝玉问道:“颦儿可有这样的玉?”

“那玉是一件罕物,岂是人人有的?你衔玉而生已是稀罕事,难道叫天下的人都衔玉而生么?那样的话,就不是罕事了。”黛玉笑道。

“什么罕物,还说通灵呢,你若没有,我也不要了。”宝玉语毕,竟从手上摘下玉来,狠命摔在地上。

黛玉一见宝玉摔玉,早已吓得大哭起来。

闻得黛玉的哭声,紫鹃大惊,急忙将玉捡了起来,急道:“二爷,林姑娘才来呢,你就这般使性子,叫姑娘如何想?你这一吓,保不准姑娘明儿个就回了江南,不在这里呆了。”

贾宝玉一听紫鹃之言,再观黛玉,果是吓得不轻,在一边哭泣,泪光点点,娇喘微微,那个不认识的应该是叫雪雁的丫环正在一旁劝慰。

宝玉见此情景,心生懊恼,说道:“颦儿别伤心,我不是对你的,只是家里姐妹都没有这个东西,单我有,也无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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