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婆婆沙哑的嗓音，在这阴暗的屋内回荡着。我们几个如同过电一般，身上的鸡皮疙瘩一层一层的往下掉！
这老婆婆……居然是虎姑婆！？
屋里闷热不堪，但我感觉身体却冰冷的有些受不了。四个人缩在一处，紧张的盯着那老婆婆。生怕一不留神，她就变成一只老虎精，将我们的手指头一根一根的啃掉。
“咯咯咯……”老婆婆又开始阴阴的笑起来。透过她咧开的嘴，我仿佛都能看到她那白森森的牙齿，在慢慢的变尖、变长……
老婆婆往前走一步，我们几个就朝后退一步。那种无形的压迫感，让我感觉随时都能崩溃。自己的心跳声，在胸腔里无限的被放大。湿滑的冷汗，也伴随着颤抖的身体，不断的往下滴落。
见避无可避，叶子将心一横，壮着胆子质问道：“大妈……您真的老虎精变的！？”
“一群傻丫头呀……咯咯咯……”老婆婆还是笑着。“老婆子要真是老虎精……还用得着天天起早贪黑的捡破烂么？”
“这倒也是……”叶子松了一口气。“您要真是妖精，变点什么不来钱呀……哦，不对！那您刚才为啥说自己就是‘虎姑婆’？”
“唉……”老婆婆叹了口气，缓缓的说道：“老婆子可没故意的要吓唬你们……‘虎姑婆’这三个字，是别人给老婆子起的外号……”
“啥？虎姑婆是外号？”我们几个不约而同的喊了一声。
“是啊……”老婆婆苦笑了一声。“行了，你们几个丫头也别在那里挤着了，这又潮又闷的，不嫌热么？”
见那老婆婆说的真诚，我们便半信半疑的试探着往前靠了靠。
“是这样的……”老婆婆没怎么在意我们的行为，自顾自的开始说了起来：“老婆子老早就守了活寡，一直在这所宅子里混吃等死。后来，实在是过不下去了，这才靠捡破烂为生。人上了年纪，脸面上就皱皱巴巴的不好看。再加上终日和垃圾、废品打交道，模样就更加腌臜骇人。所以呀，街头巷尾的那些野小子们，见了我就吓的跑，还说老婆子是虎姑婆……”
“这……”檬檬小心翼翼的说道：“这妖精有好多种……他们怎么……怎么单说您是……虎姑婆呢？还有……听口音，您应该不是本地人吧？”
老婆婆咧了咧嘴，道：“老婆子确实不是本地人，祖籍应该是金陵……”
“金陵？”叶子愣了一下。“您老也是南京人？”
我们都没有想到，这个老婆婆居然和叶子是同乡。
“是呀，应该是……”老婆婆点了点头。“老婆子从小就是个无父无母的孤儿，是被师傅捡回去的……师傅说：是在夫子庙那一带捡的我。于是，我便跟着师傅姓了胡……”
“后来呢，师傅死了，我又跟着我那死鬼老头子到了这里。再后来，闹运动，那死鬼老头子吓得跑到了台湾，便一去不返……这一晃，几十年过去了……至今还不知道死活……唉……不过八成是早死了……要不怎么会半点消息都没有呢？”
胡婆婆说着说着，有些伤感。她擦了擦眼角，继续说道：“算了……那些鸡零狗碎的事不说了！这边管守寡的老太太是‘姑婆’，我又姓胡。所以不少人唤我是‘胡姑婆’。我一个妇道人家，老伴又没了。在这人生地不熟的地方，当时是要处处小心。因此，我平时不愿意跟别人打交道……没想到时间一久，却被那些长嘴街坊叫成了‘虎姑婆’……唉……”
听了胡婆婆的自述，我心里酸的不行，像是打翻了五味瓶，说不出是个什么滋味。
“虎……胡婆婆……”我走上前去，想安慰她几句。“真是不知道您还有这么一段悲伤的经历……刚才我们是误会了……您千万别在意……”
“小胭姐！”我话还没说完，小妖尖叫一声，一把将我拉了回来。“别靠近她！别靠近她！”
“你这孩子怎么回事！？”我回头冲小妖喝道：“人家胡婆婆不是向我们解释清楚了么？你怎么还是不依不饶的？”
“不是的小胭姐！我想起来了！”小妖激动的指着胡婆婆，脸上由于紧张，都涨成了绯红。“那天晚上她还背着个大竹筐！”
“对呀，胡婆婆用竹筐来装那些废品，很正常呀！”我不解道。
小妖几乎是歇斯底里的喊了出来：“问题是：那天晚上，她竹筐里装的是一条人腿！”
听小妖这么一说，我便一下子想起来。那天晚上，小妖好像是说那竹筐里面背着条人腿！当时只顾着想怎么烧毁那鬼娃娃，也没把小妖的话听进去。还以为是小妖眼花，又惊又怕的看错了呢。
几个人刚放回原地的心，又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全都齐刷刷的看向胡婆婆，想从她那张阴晴不定的脸上找到答案。
可是，胡婆婆却也是一脸的茫然，看起来十分的惊愕。“人腿？什么人腿？”
“你还装！你还装！”小妖发疯了一般，冲着胡婆婆喊道：“那天晚上，我和小胭姐去垃圾堆烧丑丑，后来你就出现了。是你让我们拔了绺头发，这才将火引着的！你走的时候，还唱了那首‘虎姑婆’，身后背着的那个大竹筐里面，分明就装着一条白花花的人腿！我都看见了！那肯定就是一条人腿！”
这事小妖是说过！可是，当她和我说的时候，胡婆婆早已经走远了。当时夜已深了，再加上我慌里慌张的，根本也看不清楚竹筐里的东西。
一时间，我脑子里面全乱了套。人的腿和其它动物的不同，一眼就能分辨的出来。小妖虽说是调皮了点，但也不是胡乱嚼舌根子的孩子。
可是，胡婆婆诧异的神色，也的确不像是伪作。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呢？
“人腿……人腿……”胡婆婆嘴里重复念叨了好几遍后，突然一拍大腿说道：“哦！我知道了！你这小丫头说的是那个吧？”
那个？那个是哪个？我们几个人又是一愣，根本不明白这胡婆婆所言何意。
“老婆子还当是什么呢？根本不是你们想象的那样！假人！其实那是个假人！”胡婆婆见我们还是畏首畏尾，忙急言说道：“塑料做的，就是卖衣裳的地方，常有的那种塑料的假人！”
“啊？假人？”我们四个人不由得大眼瞪起了小眼。半晌，才试探着问道：“是那种橱窗展示柜里的塑料的模特么？”
“哦……对对！好像就是叫什么模特……”胡婆婆继续说道：“这人一上了年纪，脑子就不好使，那些个时髦的词，老是记不住……老婆子觉浅，那天晚上天又睡不着了。反正赖在床上也没什么事，索性就翻身下床，想着趁着这空档，再去周围的垃圾堆看看，说不定还能捡到点有用的废品。可是，刚到了那垃圾堆，就看到里面躺着两节白花花的东西。老婆子眼花，离远了也看不清是些什么东西。于是，打算走近了再瞧瞧。可没想到，当看清第一眼的时候，好悬没把老婆子活活吓死！那白花花的东西，竟是一具被截成了两段的女尸啊！”
“啊！”听到这里，我们几个人又是一阵尖叫。“是有人被害了么？”
“开始，老婆子也是这么想的……”胡婆婆接着说道：“这段日子不太平，时常听到有坏人把过路落单的小姑娘害了的。可是，当我慢慢缓过劲来，这才发现，那其实并不是什么尸体，只是一个塑料的假人罢了。老婆子虽没怎么去那种买衣裳的地方，可没吃过猪肉，还没看过猪跑么？八成呀，这个假人，是人家淘换下来的旧货，不要了，所以就扔在这里了。不过呢，那假人做的不错，冷不丁一看，跟个活人似的。就这样扔在垃圾堆里也有点可惜，于是，老婆子就将它装在筐子里背了回来。哦，那假人我拼起来了，就在老婆子睡觉那屋放着，你们几个丫头要是不信，可以过去看看……”
说着，胡婆婆转身就要奔入西耳房。为了彻底的打消盘踞在心底的疑虑和恐惧，我们四人相对一视，也忙跟在胡婆婆身后。
我们出了小二层，来到了西耳房。胡婆婆推开了房门，回头对我们道：“里面有点乱，看看就出来吧。”
我们点了点头，慢慢的跨步进了房中。可能是胡婆婆平时的起居造饭都在这间房里，所以屋内还飘着一股重重的油烟味道。
“喏，那假人不就是在那里么！”胡婆婆抬手一指。
我们顺着胡婆婆的指向看去，入眼的是一个大木盆。木盆里盛装了满满的清水，而那两截塑料模特，就正泡在里面。
“从垃圾堆里捡来的时候，那假人上满是油污”，胡婆婆解释道：“老婆子打算将它刷洗干净，指不定日后就能派上用场。”
我“哦”了一声，点了点头。既然全部的疑问都弄清楚了，我们也没必要在这间屋子里耗着了。
于是，我们从西耳房里退了出来。
“现在没话说了吧？”檬檬对小妖说道：“你个熊孩子呀……都不知道怎么说你了！让我们也跟着你担惊受怕的。”
“嘿嘿……”小妖不好意思的笑了笑，羞赧道：“是我想太多了……嘿嘿……”
我拍了拍小妖的头，说道：“既然知道自己错了，就去给胡婆婆道个歉吧。”
“好！”小妖答应一声，走到胡婆婆面前。“那个……胡婆婆，我刚才是吓怕了……才会那样胡说八道……您就看在我这么可爱的份上，原谅我好不好？”
被小妖一说，我们几个全乐了。胡婆婆咧着嘴笑着对小妖说道：“看起来，这四个丫头里，就属你最精！咯咯咯……老婆子一把年纪了，还能拿你个小丫头的不是么？没事没事……咯咯咯……”
“那行！”叶子说道：“咱们就定下来吧！这房子租了！”
说完，叶子又转向胡婆婆道：“大妈，我们几个就住您这里了。这样吧，我们先回去各自收拾一下，明天我们就搬过来！”
“好好好……”胡婆婆笑道：“老婆子等着你们……咯咯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