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天上掉馅儿饼差不多，老牛在四十挂零时，赶房改的末班车，分到了一套还算宽敞的房子，虽然高点偏点，但作为“清水衙门”的一员，我心里不说熨帖，却也平衡。只是装修头疼一点，掏钱、受累、麻烦不说，还时时处处有上当受骗的感觉。比如，木工说你这点活十几天即可干完，到真正干时，成了三十几天；比如明明只需要几盒钉子，木工却让你买二三十盒；比如，某种木线条每米最多值三四元，木工带你去买却花六七元；比如，揽活的人从一开始就没打算自己干，二手转包了，却说过三两天就来干活，等等。搞装修的工匠大多是南方人，于是人们议论，南方人聪明、狡猾。聪明狡猾的重要表现，除了做活细致，就是嘴里没有实话。听跟着南方某省木工学手艺的北方小伙子们讲，他们的师傅十句话中起码有八句是假的。关于说谎，涉及地域，又涉及比例，这些话是否准确，我拿不准。但这些事这些话却引起了我对说谎动因的思考。
所谓谎话，便是假话，是与事实不符之话，与实际相违甚至相反之话。说谎可能是人的一种天性、一种与生俱来的弱点，比如小孩，就会说谎。这也是持“性恶说”的人们的一个论据。小孩说谎的动因，一是恐惧，因说错了话做错了事怕大人责备以至惩罚，故而用假话糊弄别人，以期过关；二是讨好、邀宠，把小事说大大事说小，把坏事说好好事说坏，把有的说成没有没有的说成有，按照大人的心思胡编一通，博得大人的高兴与宠爱。小孩子说说谎似难以避免，也无大碍，就像某些名人或伟人说的，年轻人犯错误，上帝也会原谅。人长大了为什么还要说谎？原因大概要比小孩子说谎复杂得多。
大人说谎的动因应有以下几个方面：说谎能当官。所谓“干部出数字，数字出于部”是也。只要胆大皮厚不害羞，把蚂蚁吹成大象，芝麻吹成月亮，搞虚假政绩，就可以当官当大官。说谎可以发财。搞假冒伪劣，搞坑蒙拐骗，搞短斤少两，搞虚假广告，就可以财源滚滚，就可以先富快富暴富，就可以过上豪华奢靡的生活。说谎可以讨人欢心，特别是可以博取上司的及众多当官当权者的欢心，为自己铺平升官发财、飞黄腾达、光宗耀祖、封妻荫子的道路。说谎可以掩盖自己的错误，推脱责任，或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或将责任推给别人，或将黑的说成白的白的说成黑的，使自己变得“清白”以至变成英雄。
说谎有多种动因，上面仅仅举了几种。说起来，说谎者也是挺可怜的。就比如某省的木匠吧，在北方人眼里，他们似乎是谎言的化身，可如果他们是当官的当大官的，他们对普通人会动不动就撒那些于人有害于己也不利的小谎大谎吗？如果他们有钱有足够的钱，他们会为拿几个回扣蒙几个工钱而蒙骗房主吗？如果他们自信自尊，有地位感成功感成就感，他们的人格就会健全，他们还会挖空心思编谎骗人吗？我想不会。在这一点上，无论南方人北方人，也无论木工油漆工还是其他什么工，相信都是共同的。古人说过，仓廪实，知礼节；衣食足，知荣辱。社会发展到一定程度，物质财富丰富了，人们家底殷实了，精神境界也会相应提高，撒谎潦皮的事相应地就会减少。目前是转型期、发展前期，社会的发展不尽如人意，谎言便有产生的动因，便有市场。作为社会的一分子，对于这种现象只能容忍。当然，也希望社会予以相应的制约。
2000.9.5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