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反反复复出现挣扎着腿脚的菊黄麂。
那双倔犟而痛苦、迷惘而哀伤的眼睛深深烙在栀栀心头。
她两眼直愣愣盯着窗洞,仿佛达璧的眼睛一直在那里晃动。
“达璧,放开我,我的手臂好痛……”
栀栀心想他的眼睛痴迷,感觉却是自已身上割肤般的疼。
他的眼,还有菊黄麂的眼在她心中交替闪烁。
她想跪下去帮助它解开套索。想摸它的头,想抚它的背,想脸儿贴脸儿亲亲它沾满青草汁的腮儿。
“达璧、达璧、达璧哦……”
她心头呼喊的,却是他的名字。
她恨芭蕉寨的任何人,就是不恨达璧。尽管小时听爷娘讲得可怕,说芭蕉寨匪王今后不知娶着谁,该谁倒霉。但听说达璧十分文弱忧愁,她便相信他会娶着自己。
刚才,她在窗洞里看见他的眼睛之后,她疼他,就像疼自己身上一块肉。或者,是那头菊黄麂。
窗外,风吹飒飒,芭蕉叶摇来晃去发出哗哗声响。看着蕉叶上闪闪的十字光,栀栀觉得很刺眼睛。
手臂也很痛。痛得不能支撑。
突然,门洞开。
栀栀眼一花,只觉得满眼尽是绿色。
一块老式蒙帕飞起来。旋着风,闪着光,带着轻微微一声哨音向她头顶飞来。
栀栀想偏过头去。听说,偏过头,蒙帕便罩不着。蒙帕没罩着她,她便不会嫁绐达璧。
这是自古的规矩。因为土匪临时抢来女子,无法推算她的八字与属性,只好采取这种迷信的办法,来满足心理上的平衡。
栀栀心里有个声音,倔强地告诉她:偏过头去,不做土匪婆。
栀栀自已也认为头偏了一下。蒙帕肯定盖不到她头上。
她这么想的时候直想哭。手臂上的痛也忘记了。
奇怪。蒙帕灵性,一口气旋了八个圈,不偏不倚,正巧严严实实盖在栀栀头上。
“哎哟!”
栀栀来不及回想这究竟怎么回事,后脑勺一阵刺痛,惊叫出声。
原来,蒙帕四角包着铜钱。其中一枚打中她后脑,从帕角逃窜出去。
铜钱滚呀滚,在光线黯淡的地板上滚出大半个圈子,然后,吱扭扭摇晃身子,拍打着地板停下。
房很大,钱声似在左边,又似在右边,不能确定。刹时,房间静极。
这时,隔几重房屋传来土炮震响。
脚下的地也抖动了。栀栀头一低,一串泪珠滚落在衣襟上,衣衫也由此满是深深的星星点点,似绣起朵朵梅花瓣子。
她是做了新娘也懊悔,不做新娘也懊悔,一颗心撕碎了怎样修补?
衣衫上梅花点子印迹还没消失,栀栀与达璧拜完了天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