达璧与师爷交涉回来心情暗淡。
“师爷说什么?”
“他只说散了几支队伍,怕人心散乱,所以安个哨保护我们。”
“保?你要人保?保他个活菩萨。”
栀栀火发。
“我才不要人保,我说:芭蕉寨绝了烟火才好。我只要上桅桅家倒插门去。”
“嘻嘻。”
栀栀转眼又笑,吃了颗顺气胡椒,心里好得意。
“你想得美哩。我家有担这么大的紫竹桶,桃水挑断你的大腿骨。”
栀栀娇憨而忘忧。这种快乐情绪很快影响达璧,达璧也变得开朗起来。
“挑水怕什么,我就怕不会装麂子套。”
“装麂子套有什么巧。我就怕……那个……”
“怕哪个?”
栀栀突然害羞起来。达璧颀长,栀栀踮足与他窃语。
“生娃子?你……”
达璧喜不自禁。栀栀赶紧捂住他的嘴。
“是男是女?快说说。”
达璧天性痴蠢,栀栀故意逗他:
“是个小土匪。”
“不不。”
达璧翻身竖起。
“不!我情愿养女。养个女儿我教她识字、写字。你教她描红、绣花……”
看到栀栀兀自好笑,达璧急得要命。
“栀栀,你一定要听我的。我求求你,我们养女,我们只养女……”
栀栀伸手抹一把达璧脸,竟抹得一手泪水,她愣了愣,顿失笑声。
这时,一片云飘过天空,遮住月光,房间顿时黯淡下来。
两个人的心都蒙上一层阴影。
久久,久久地两人再不作声。
一阵风吹过,月亮钻出云层,清辉四泻,屋子又变得温馨明净。
“嗳,开了春,我们沿窗拦一架篱笆。种一排四季豆牵在篱笆上,让它牵藤、开花。我们天天坐在屋里等它熟豆角,好不好?”
栀栀心思飞向遥远的往事。晶莹月光下,栀栀和阿爹赶夜鱼,一张篱笆似的大网,拦断溪壑。爷俩一边捡石头砸水,一边“嗬哧嗬哧”吆赶,一会儿工夫,爷俩提起网,嗬——
“就像篱笆上挂满了豆角儿。”
栀栀沉浸在幸福回忆中,笑的神态便如一钩新月染了温馨的桔黄。
恰好月光此时从她肩上泻到脸上,她的脸,便美如一件冰冷瓷器,捧在手上,有的只是一种不复存在的滑落感。
年轻的“王”有些发痴,愣了许久才倏然清醒。
“唔,很好。就种一排豆牵在篱笆上。”
他于虚幻中怂恿她。现实中的那根心弦却不能跳动,一跳动,便有一种啃噬般的痛。
“再搭几个瓜棚,种几棚葫芦和南瓜。”
“好好,都依你。”
达璧心酸痛楚地答应。他想:栀栀的心灵就像一堆熊熊燃烧的篝火,而他,心灵只不过是一堆灰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