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王政二十二年,李信率军攻打平舆,蒙恬率军攻打寝丘,大败楚军。李信接着乘胜攻克鄢郢,随即率领部队向西进军,要与蒙恬在城父会师。当时楚国将领项燕率领楚军乘机积蓄力量,尾随跟踪追击李信军队,连续三天三夜不曾停息,结果大败李信的部队,攻入两个军营,杀死七名都尉,而此时昌平君背叛秦国谋反,逼迫李信大败而逃。
消息传回秦国,朝野一片震惊。早朝之上,无一人敢大声喘气,诸位臣子都小心翼翼的抬眼看向高坐于王位上的嬴政。嬴政不语,犀利的眼神环视众人,吓得臣子噤声。
扶苏却跪在地上,朗声说道:“儿臣请君父派六十万大军攻楚。”
嬴政只是倦怠的挥挥手道:“罢了罢了,你们都退下吧。”
大臣们鱼贯退出后,唯独扶苏还跪在原地丝毫未动。嬴政说道:“你也退下吧。”
“儿臣愿去频阳向王翦将军请罪。”
嬴政嘴角噙着一丝无奈:“此事并非你错,请罪也该是君父去。”
偌大的朝堂中,只余父子俩相望。扶苏深深叩头:“儿臣愿受王翦将军责难,也不愿君父屈尊。”
嬴政闭上眼,低声说道:“为父最近只要一闭上眼睛,就能看到我大秦二十万儿郎战死沙场的惨状,为父当初错信李信,才致使这二十万大军有去无回。”
“君父”借着晨光,扶苏看到一向神祗一般喜形不于色的君父,居然闭目流下了眼泪。
若非李信猖狂,二十万大军怎可能有去无回。
若秦国从此一蹶不振,六国死灰复燃联手攻秦,秦国便危在旦夕。扶苏曾经说过若秦国亡了,他就自刎殉国。他选择了和母亲一样殉国的命运,只为了保全自己国家的尊严。而他珍爱的妹妹,除了殉国别无他法。沦为敌国阶下囚的命运只能成为贵族的玩物。
所以,为了荷华,为了秦国百姓,他们愿意放下一切的尊严去求王翦出山率领六十万大军攻打楚国,一雪前耻。
整顿了车马,嬴政甚至来不及换下衮服便匆匆上车驶往频阳,扶苏与王离则先行一步开路。嬴政车马尚未离开咸阳宫宫门时,荷华骑着马横亘在驰道中,紧紧抿着嘴唇看向马车中的嬴政,嬴政对左右侍者说道:“护送长公主回寝宫。”
“儿臣要随君父一同去频阳。”她挺直了脊梁说道。
嬴政有些恼怒:“现在不是你任性的时候,快回寝宫!”
“爹爹”她声音有些哽塞,有眼泪在眼眶中打转,想哭的感觉被她强行忍住:“此事原本就不是爹爹的错,今日爹爹却要屈尊频阳,女儿只想陪着爹爹。”
荷华从马上下来,一步步走向嬴政的车马,终于到了嬴政面前,攥着嬴政的衣袖说道:“若荷华是个男儿,定然披甲上阵踏平楚国一泄心头之恨。可荷华是个女子,能做的便只有陪在爹爹身边,若王翦老将军有意侮辱爹爹,女儿便替爹爹接受着侮辱,只求爹爹能安然无事。”
这话扶苏也说过,如今荷华又说。嬴政心中顿时百感交集,伸手握着女儿的手,眼中有湿意:“荷华,攻楚大败,全都错在爹爹当初错信李信。这个恶果只能爹爹自己来偿还,与你们都无关。”
“女儿”她焦急着要说什么,却被嬴政的话打断:“爹爹情愿你长于深宫不谙世事,也不愿你受到朝政熏染,朝政与这个天下都太肮脏沉重,本来就与你无关。”
他珍爱的摸着女儿的长发:“荷华,等灭了楚国,爹爹为你拟定封号,然后风风光光的嫁给王离。”
从此开心的为人妻,为人母,每日做自己喜欢的事情,不必担心这个秦国,这个天下。哪怕有一天,爹爹一步走错使整个秦国覆灭,也有个王离能护你周全。
说完这话,他便下令车马急速驶往频阳,驰道之上,只留下荷华一人形影相吊的站在落日的余晖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