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中秋节，家里穷得买不起月饼，妈妈被小妹闹急了，告诉我：“去供销社看看，用麦子换不换？”
我扯着小妹，默默地守在供销社的水泥柜台边，确实看准了有人用麦子换出了油汪汪的月饼，便一口气跑回家向妈妈“报喜”，说：“三斤小麦换一斤月饼。”
妈妈一个“噢”字咽回去半截，瞪大眼睛问我：“三斤换一斤？”
我望着妈妈，点点头，算是回答了。
妈妈犹豫再三，还是去里屋小缸里摸了麦子。
后来，听妈妈说，那一年是苏北旱情最重的1968年，生产队每口人只给分八斤小麦。可想而知，妈妈当天为什么只换回六块月饼。
“我要吃两个！”小妹在柜台边就嚷嚷开了。
妈妈嘴上说：“行。”双手却高高地把月饼捂在草纸里，看都不让我和小妹看一眼。我知道妈妈舍不得给我们吃，直到返回家中我才支支吾吾地说：“我只吃半块。”
妈妈搂过我和小妹，拣了些落在草纸上的月饼皮，塞进我和小妹的口中，说：“这月饼是送给你舅奶奶的。”还说：“六块月饼，你舅家最多留下四个，回礼的两个，你和小妹一人一个。”
哪知，那年舅家同样是麦子短缺，舍不得拿麦子换月饼，看我妈妈带来了六块月饼，大舅母喜不自禁地说：“他大姑呀，这月饼俺就收下了，院里的枣儿，你打几个带给孩子吧。”
妈妈一听这话，顿时心凉了半截，枣儿也无心去打，空着兜儿就回来了。
傍黑，我和小妹在村头小桥边迎到妈妈，小妹一个劲儿地扯住妈妈的衣角要吃月饼，妈妈却含着两眼泪水，紧咬住嘴唇说：“我们回家再拿麦子换！”
岂料，那一年供销社的月饼进得少，头半晌就换光了。
月亮升起的时候，妈妈端着半瓢麦子，领着我和小妹往家走。小妹亦步亦趋地拽着妈妈的衣角要吃月饼。妈妈一再劝我们听话，小妹还是跺着脚要吃月饼，我也在一旁说怪话。
妈妈一时心焦，照着我和小妹的屁股，“咣咣”各扇了两巴掌。之后，我哭，小妹哭，妈妈也哭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