幺娘惊恐地看向鹿缇莹:“大将军,这真是芸双给你的?”
鹿缇莹点点头:“嗯。那天听说她身子不适,我匆匆赶到彩云宫看她,跟她聊了一会儿提起这方子,她起身从柜子的抽屉里拿给我的。”
幺娘拿着方子摇头,实在不敢相信芸双因为不高兴鹿缇莹受宠于卫偈,居然做出了这种事。又忙问道:“这方子大将军你吃过了吗?”
“嗯,吃过几副了。”鹿缇莹笑笑,“很有效,你看我不是一直没怀上吗。”
幺娘只觉得蓦然心里一痛,差点要捶胸口。上次因为迷爹香的事就害死了芸双,这次又因为这方子害了鹿缇莹。
幺娘心里简直愧疚地几乎想要去死了。
回头看了看正在奶娘怀里吃奶的孩子,开口道:“大将军,以后就让正儿叫你娘吧。”
鹿缇莹有点纳闷地道:“为何?这会不会不太好,正儿可是芸双的孩子。”
幺娘一把握住她的手流着泪道:“大将军,你听我说。孩子还没出生芸双就去了,孩子连她一面也没见过,一口奶也没喝过,以后若是跟他说起他娘,他也是完全没有一点感觉的。相反,他从小由你抚养长大,肯定跟你感情深厚。可若不让他叫你娘,那他这辈子能叫谁娘?他听见别人口口声声喊娘,自己却一声娘也没处喊,心里是何滋味?为了正儿的成长,大将军就应下吧好吗?”
鹿缇莹想了想,觉得她说的也有道理,点头道:“好吧,那就让正儿叫我娘,横竖我也是要把他当亲骨肉的。至于芸双的事,等他长大些后我再告诉他,亲娘自然也是要认的。”
“好好好,就依大将军所言,就依大将军所言。”幺娘忙道。又看向孩子,无奈地叹了口气。实在是冤孽啊。
傍晚,在官道旁的遮雨棚暂住。
官道上虽然有驿站,可也不是沿途处处都有。驿站都是相隔一大段距离才会有。而他们行走缓慢,所以总不能及时赶到驿站。五日以来才住过两次驿站。
幸好沿途的遮雨棚不少,也能凑合着住一晚。
遮雨棚也并不小,宽敞的一间屋子,随便住个十来个人都没问题。只是相对简陋些。
只有床板,干草,水缸,石灶和铁锅,对于风餐露宿的人来说也足够了。
把马车停在门口,把第二辆马车里带着的干粮拿出来煮上,又把被子抱出来给孩子铺好。
幺娘小心翼翼地把小家伙放上去,又在旁边给他摇扇子。还是夏天,蚊子还猖狂着。
两名车夫牵四匹马去吃草喝水,鹿缇莹捡柴,鹿小满生火,乳娘帮着做饭。
做好饭菜后,最好的给乳娘吃。因为她还要给孩子哺乳。余下的人都吃的是一样的馍馍稀饭和一点肉。
吃了饭也没什么事,就早早地睡下了。
幺娘和乳娘挨着孩子睡,两名车夫睡在远处。
鹿缇莹和鹿小满睡在门口。
不过出于习惯和安全考虑,两人还是轮流站岗。都是老弱妇孺,万一出了什么事可不得了。
因为天太早,姐妹俩也睡不着。就坐在门边聊天。
“姐,这趟来京城我才知道,最好的还是咱们鹿州。真的是金窝银窝比不上自家狗窝,我以后再也不想离开鹿州了。”鹿小满感慨地说道。不过说完脑中傅洪柱的脸还是一闪而过。
鹿缇莹叹口气点点头:“是啊。哪里都没有自己的家好,我也不想再出来了。”
鹿小满看着她:“可万一皇上来找你怎么办?”
鹿缇莹摇摇头:“我不会跟他走的,我不想再去皇宫那个地方了,不适合我。”
鹿小满想了想又道:“可万一皇上硬要让你回去怎么办?他是皇帝,总有法子让你回去的吧。”
鹿缇莹看着她笑:“怎么,这么害怕你姐姐跟人跑了?”说完自己又叹口气道,“一想到芸双因为皇上喜欢我而受了那么多苦,最后还连命都丢了,我哪里还可能跟皇上在一起。只要一看到他,我就会想起芸双,想起我这个姐姐因为自己的一时快活而忽略了她的感受,结果害得她……还有皇宫,我一想到皇宫就会想起芸双在宫中孤独十个月最后惨死的事,我没有勇气再回去了。”
鹿小满一脸难过地又劝道:“姐,你也不要把芸双的死都归咎到自己身上。其实当时我们都看出来皇上只喜欢你,偏偏就芸双一个人没看出来。也怪皇上,他既然不喜欢芸双,为何又让她怀上孩子了?若不是芸双怀了他的孩子被困在皇宫里,我们早就回鹿州了,也不会发生后来这些事。所以我看,千错万错都是皇上的错。也好,姐你再也别跟他走了。回去后我严守城门,管他谁来,就算是天王老子也别想进我们鹿州的门!”
鹿缇莹拍拍她的肩膀笑道:“好,就这么干!”
鹿小满也笑起来,头一偏靠在她的肩头,还跟小时候一样亲密。
上半夜由鹿缇莹站岗。
手里抱着剑站在门口,站一会儿又在门边坐下。或者进屋去帮她们拉拉身上的毯子。
幸好是夏天,这郊外的晚上又十分凉爽,只要不是被蚊子咬孩子都睡得很好。若是冬天的话那可就不方便了,鹿缇莹也是暗自庆幸。
站了半夜,鹿缇莹也没有叫鹿小满,想让她多睡一会儿。
却没想到鹿小满居然自己醒了,让她快去睡。鹿缇莹的那点小心思,她也是知道的。
换下鹿缇莹后,鹿小满抱着大刀靠在门边,看着茫茫夜色。
因为已经睡了几个时辰,她这会儿是一点也不困,正好呼吸着清晨新鲜的空气。
站了一会儿,鹿小满干脆在门前的路上打拳,反正闲着也是闲着。
然而,就在天快要亮的时候,鹿小满发现身后传来了急促的马蹄声。
声音厚重而急促,是一群人而不是几个人。
官道上是很少有人连夜赶路的,除非是遇到实在非常紧急的情况。
“难道是皇帝派人追缇莹姐来了?”鹿小满自言自语地道。心里顿时非常不舒服,感觉卫偈这个人实在是阴魂不散,后宫里那么多女人,干嘛偏偏缠着缇莹姐不放呢。
回身走到门边,把大刀拿起来抱在怀里,万一他们实在要强人所难,那就用武力解决吧!
这么决定后,鹿小满就一直站在门口,严肃地看着路上。
大约半柱香的时间后,一群骑着马的人越来越近。
因为声音太大,鹿缇莹也突然从床上坐了起来,忙问鹿小满出了什么事。
“姐,好像有一队朝廷的人朝我们赶来。”鹿小满忙回道。
鹿缇莹一惊,立即起身,想了想又去叫幺娘她们起来。总不能那么多人都到了大家还躺在床上吧。
这边他们都起来后,这队人马也到了。
一共有差不多二十人,都穿着朝廷侍卫的衣裳,骑着骏马。
为首的男人约四十来岁,一把络腮胡子,身强体壮,样子有点凶。
看向鹿缇莹和鹿小满道:“你们谁是鹿缇莹?”
听他口气不善,鹿缇莹立即把鹿小满挡在身后道:“我就是。”
男人上下打量了她一下,忽然朝京城方向一拱手道:“皇上有旨,命你立即带着皇子返回京城。
鹿缇莹想了想道:“好,那请各位官爷稍等片刻,我们收拾一下就随你们上路。”
“姐!”鹿小满一把拉住她道,不是说好不回去吗,这怎么马上就又回去了。
鹿缇莹一把紧紧抓住她的手往屋里拉。鹿小满也意识到事情不对,也立即闭了口随她走。
一走进门鹿缇莹立即道:“大家赶紧收拾一下,随门外的官差回京去。”又看向鹿小满小声道:“来者不善,保护孩子。”
之所以如此断定,有两个非常充分的理由。
第一,鹿缇莹在皇宫做侍卫那么久,这群人她根本一个都没见过。这是其一。
其二,卫偈若真要叫自己带孩子回去,肯定会派一个自己认识的人来,就算不是卫南枫和顾正已,那也肯定是傅洪柱,退一万步至少也是王展。
所以,这群人绝对不是卫偈派来的。
可他们穿着官服,又走的是官道,那证明他们也是跟朝廷有瓜葛的。由此基本可以断定,应该皇后的娘家杜家派来的人。
杜香玥被毒死,杜家对她们恨之入骨,自己没死皇后也是十分不甘心,所以才找这个机会下手吧。
想到这里,鹿缇莹不禁自责自己太大意了,居然忘了这种可能。当年卫南枫来鹿州走官道都被人追杀,何况是自己。
若是没有其他人,只有自己和鹿小满,那肯定是不会怕他们的。可现在,又是老人又是孩子,面对这二十名杀手,到底要如何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