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回到房间后,心情久久不能平静下来,一闭眼就仿佛能看到那个小男孩临死时的惨状。
时间一点点流逝,几乎整整一个晚上,我都游离在一种种半梦半醒的状态中,身在梦中却有着模糊的意识。也不知什么时候,房间里面家具的轮廓渐渐清晰了起来,窗户外面也不再是清一色的乌黑,这是黎明将至的预告。
我穿好衣服走到西厢房门口,看到东边的天空已经逐渐泛起了鱼肚白。此刻,老奶奶所住的东厢房还没有动静,想来她昨夜要比我睡得安稳得多,坐北朝南的堂屋依旧像只瞪着眼睛的怪兽一般趴在那里。
为了洗漱,我在院子的水缸中打回来一盆水,发现当时的水量已经快要见底了。
一把清水拂过面颊,终于感觉三魂七魄慢慢回归了身体,再也不像刚睡醒时那样迷迷糊糊的了。还真别说,经过奶奶昨天的施针上药,我背上的疼痛已经大为减轻了,就连如今的精气神也比前两天不知要好出了多少,如果不是昨晚因为焦虑没休息好,想必此刻的状态还要再好上一个档次吧。直到现在,我对身体完全康复才算是恢复了信心。
待我将所有的一切都收拾好后,太阳才刚刚从东边的山口处山闪露出半个脑袋。
看看时间还早得很,我提提上水缸边上的一只塑料水桶,转身向院外走去。要是我还没糊涂的话,记得奶奶昨天说过,附近有一处山泉是可以取水的。
我听人谈起过一些红色往事,说是当年红军的在老乡家中借住后,都要给老乡的水缸打得满满的,咱虽然现在赶上了好时候了,但我军的优良传统该发扬还是要发扬嘛。
当然,这只不过是一句玩笑话。
从我来到这里后,奶奶又管我吃住,又为我的伤病操劳,她那么大岁数生活本来就不容易了,咱们做人总是要知恩图报不是?
说话间,我离开唐家老宅,向北走出了五六分钟左右的路程,隐隐约约地听到了汩汩的流水声。脚下不由得加快了几步,终于在一处草木茂盛的地方,见到了一条自上而下缓缓淌过的山泉。泉水在地势相对平坦的地方汇聚成一条小溪,约有两米多宽,成人的一个手掌深,看起来清冽纯净,就是不知道它的源头在哪里。
我走到一棵茂盛的古树之下,那里有一块天然石台突出到水面之上,可以将水桶慢慢浸入泉水中,用不了不一会儿就装满了。
随后,我小跑着把水提了回去,一股脑地倒入院中的水缸里,缸中的水面约莫涨到了五分之一的位置。
接着去打第二桶,第三桶……
当我第四次提着水桶来到泉边的时候,太阳已经完全从东边的山头中爬了上来,像个鸭蛋黄似的挂在天空上,看过之后让我的肚子都忍不住咕咕叫了起来。
可是不知是什么原因,就在太阳全部出来后,却比之前更多添了几分寒意,着实让人感到不解。
我依旧站在树下的石台上,探出身子把水桶放入水道中。因为有了之前几次经验,现在我也算熟能生巧了,全然没把这样简单的动作放在心上。
可是,就在我刚刚将身体前倾的一刹那,也不知道是谁在身后推了我一把,就跟一场恶作剧似的,猛然间就把我拥到了溪水中,幸好这里的水很浅,如果这是一条大河的话还不得直接把我淹死啊。
我刚想爬起身子去找罪魁祸首算账,可还没来得及容我从水中把头抬起来,又被一直手给紧紧地按了下去,眼耳口鼻尽数没入了水面之下,甚至被河床中的碎石泥沙给蹭的生疼。我用力拍打着水面、河床,想要站起来,可按住我的那个人好似打定主意要我的小命一般,手上的力气大得出奇,即使我用尽全身力气也没能挣脱半分。
此时我已经呛进去不少水了,两边肺叶里面一片火辣辣的疼痛,就在马上要溺水昏迷的时候,头上的压力骤然消失了。哪里还需要多余的提醒,我几乎反射般地把头抬了起来,拼命地咳嗽着,恨不得把肺里的水全部给吐出来。
就在我大口大口地呼吸着空气的同时,突然看到老奶奶正掐着一个奇异的手诀,站在树荫下的那处石台上,矍铄的精神,锐利的目光,全然没有了昨天那种暮年苍老的状态。而周围除了我们两个人之外,便再无其它的什么活物了。
难道是老奶奶推得我?她想要我的命?
不,这绝不可能!如果她想要害我的话,在昨天的时候只需要袖手旁观就够了,何必再多此一举地救我呢?我完全相信老奶奶是好人!
只见她抬手向我身边的方向一指,原本安静的水面上立刻传出了一道痛苦的尖叫声,在这叫声中似是饱含着无尽的哀怨与不甘,让我在这么近的离听到后不由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小天,还不快到我身边来。”老奶奶扭头对我喊了一声。
我应声从泉水中爬起来,飞快地跑到了岸上,站在一旁等着老奶奶下一步的动作。
只见她从口袋中掏出了一张淡黄色的符纸,抬手向前一甩,符纸笔直地飞向了叫声传出的地方,最后漂浮在水面上。在符纸停下的那一刻,泉水中可算是炸开了锅,就像有人在溪水中点燃了一串鞭炮似的,水花四溅。
老奶奶目不转睛地盯着符纸,嘴里似乎在念叨着几句咒语。一分钟过后,一切终于平静了下来。随后她从口袋中又掏出一只透明的小瓶子,看起来和我们日常所用的眼药水差不多大小,这个东西我之前在宋门清那里见过一次,是被称为“牛眼泪”的奇怪液体。
“小天,把这个涂到眼皮上。”老奶奶出声说道。
涂上牛眼泪后,和上次的感觉几乎一模一样,有一阵难以忍受的冰凉从眼皮上透进了眼球中。我使劲眨了眨眼睛,看到原本空荡荡的水面上,多出了一只面目狰狞的女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