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吴大志。
“牧小满你快点来一趟广仁医院!”吴大志的官位做久了,说话难免带着一副命令口吻的官腔。
牧小满不是他的部下,自然有她选择的权利:“我不去!”
“安本华去世了!”
牧小满一愣,脊梁骨一紧,周身有着莫名的寒意,她抬起头看了看窗外的天空,已是下午时分,窗外的云雀轻盈地在天空中飞舞,那一声鸣叫在牧小满的耳边听来,却分不清是欢快,还是哀伤。
她愣在原地,手中的电话听筒上有着淡淡的汗渍。
“快点来帮忙吧!安东一个人忙不过来,你是没看见啊!他这一晚上精神打击相当大,好像失了魂儿似的!”吴大志自说自话地嚷嚷着。
“我不去。”牧小满淡淡地说。
吴大志沉默了片刻,试探性地问:“你真要离开他啊?就算你真打算离开他,现在也不是时候啊!安本华刚去世,现在对安东来说是打击最大的时候,你再……”
“安本华当年参与了我家的灭门之案,他就是个贼人,在这件事情上他脱不了干系!如今他死了,我拍手称快都来不及了,你还让我去医院?!”牧小满冷冷地说,声音有些微微颤抖,不过,吴大志是根本听不出来。
“可是这件事情安东不是告诉你他爸是被柏友山坑了吗?”吴大志这句话脱口而出,也立即让牧小满明白了,安东什么都跟吴大志说了。
她讥笑道:“呵呵,看来,全世界都相信他们家编造出来的谎言了!”
“我觉得安本华这人挺靠谱的呀!不像是满嘴谎言之人啊!牧小满,你是不是现在一天到晚都在想着报仇,所以眼里看不得真相了?”
“真相就在我手里!”牧小满看了一眼放在书桌上的那张揉得皱皱巴巴的合同,说:“白纸黑字,清清楚楚,没有比这更真的了!好了,三个仇人,安本华,於无时和柏友山。已经死了两个了,现在我要去忙柏友山的事情了。你尽管放心,柏友山的事情上,我不会让你为难的。”
说完,牧小满在电话听筒里尚有吴大志嚷嚷的那句“牧小满你不讲义气”中,狠狠地挂断了电话。
义气?
可笑!
是他们对我不仁,我又何必对他们有义?
牧小满盯着手中那揉皱了的合同,刚准备想撕了它,转念一想,这份合同放在身边,是提醒自己不要轻信他人的警示牌,更不能因为感情而降低了原则标准的底线!
而合同的背面,歪歪扭扭地写着那几个触目惊心的大字:
池正远,已死!
洛冰樱,已死!
池小月,将死!
这几个字很是刺眼,灼得她眼睛深深地痛,痛得快要滴出眼泪来。可牧小满告诉过自己,昨晚哭过,今天开始不会再掉一滴眼泪。于是,硬生生地将所有的痛苦和委屈咽回肚子里去。
蓦地,一个念头仿若闪电似的在她脑海里飞过:
既然这份合同是他们三人的罪证,上面也签了他们的名字。可合同后面这几个大字到底是谁写的?
看这字迹,和前面那三个笔迹似乎完全不同呢!
那三个签名倒没什么问题,字迹都是牧小满所熟悉的,见过的。而这合同后面的字迹仿若两三岁的小孩子的笔迹。歪歪扭扭,仿若蠕动的蛆虫,十分难看。
是有第四个仇人吗?还是怎么回事?
牧小满正在嘀咕着,突然想起当年密码学课程里,老师教过她,一个反手写字的人,他的字迹一定是倾斜的。不管他惯用的是左手还是右手,可以通过字迹的倾斜度看出他用笔的方向。
而这纸上的字,很明显是向右边倾斜,所以,这个字迹一定是左手所写。
合同上那三个人都是惯用右手之人,倒不能区别什么。可当年刑查学里,千叶老师教过他们鉴别笔迹。
于是,牧小满赶紧坐了下来,打开书房里所有的灯,沉下心,通过着笔的力度,笔锋的弧度,甚至包括字迹在这纸的背面留下的印记力度做了比对。
时间,在她身边无声地走过,最终她觉得,背面这几个字,应该就是於无时所写。
而且,之前安东始终在跟她说,他在等一张重要的合同。那么,这份合同应该是一直放在於无时这里的。再加上,这合同上有着无数的小孔……
牧小满猛然想起,於无时的房门后也有着很多小孔。难道说,这张合同,始终都是贴在他房门后的?
果然啊!於无时的全部秘密都在他的房间里,他房间里最大的秘密,就是房门后贴着的合同。
其实很多秘密都在眼下,只不过自己的眼睛总是在真相的湖面上掠过,却不曾深入真相的湖底。
就好像是酒厂里的第二仓库一样。
第二仓库!
牧小满似乎想起了什么,赶紧拿出一张白纸,在上面写写画画了起来。如果说,酒厂里的所有秘密都在第二仓库的话,那么,第二仓库里的秘密都在渡边的实验室里。而实验室所有的秘密,其实就是那编号一到十的棕瓶。
秘密就在棕瓶里!
渡边虽然挺聪明的,但是在设下陷阱的时候绝对不会考虑太复杂。一来是没那个时间,二来也是没那个心思。所以,关于齿轮锁上的密码,也应该就跟它锁着的,被实验的“药人”有关。
牧小满在纸上画出了第二仓库里的简图,标注出已经死去的“药人”的位置和时间。他们死去的时间,一定跟相思子毒素的药性强弱有关,他们所在的位置也跟棕瓶上的编号有关!
这么一来,她的思路清楚了许多。目前第二仓库里的“药人”只剩下十一个了,按照之前的时间间隔来看,今天晚上,第二仓库里应该只剩下四个人了!!!
如果齿轮锁上的密码和他们所服用的毒素编号是一致的话,那么,每个牢笼里关押着的两个人,必定服用的是不同编号的毒素。所以,会不会密码就是编号的组合呢?
第一个死去的是强子,强子必定服用的是十号毒素。目前牢笼里的其他几个人都有不同的身体反应,唯独和强子同一牢笼的那个,没有半点身体异样。会不会那个人服用的是毒性最浅的一号毒素呢?
假设很大胆,但是牧小满相信这个思路是对的。只是,时间不等人,她着急地看了一眼已是黑夜的窗外,她估摸着,今天晚上应该会一下子死去七个人!
她快速地在纸上推算着齿轮锁可能的编号,以赶在这七个人去世之前把他们都救出去。
然而,她终究是晚了。
当她刚刚摸索到思路开始推算齿轮锁密码的时候,第二仓库的陈尸房里,红叶凛正媚笑地揽住渡边的腰,并娇滴滴地对他道了一声:“恭喜!”
渡边惊恐地看着堆积在脚下死去的那七个无辜的人,十分钟之前,他们刚刚从渡边的手里接过最后一杯二十一桶。然而现在,却变成了他脚下七个面目狰狞,四肢扭曲的可怖尸体!
渡边的身体在微微的发抖,他的耳边听不见红叶凛的这声“恭喜”,更感受不到红叶凛那绵软的胸口,在他后背蹭来蹭去。
红叶凛笑了:“光,你怎么在发抖啊?怎么?你已经杀死十六个中国人了,现在怎么还是害怕呢?”
此言一出,撩醒了渡边的心弦:“我……亲手杀死了……十六个中国人了?”他的声音颤抖得厉害,此时虽是夏末秋初,却越发觉得莫名的冷风正一点一滴地摧毁着他的精神。
“对呢!”红叶凛开心地说:“光,你真棒!我看上的男人就是厉害!昨天我总参谋长说,你只要把二十一桶的实验研究成功了,就会提拔你!”
渡边恐惧地回过头,看着她涂得仿若鬼魅般的苍白的脸,红润的嘴唇好似喝了人血一般,正笑盈盈地望着他,他不由得浑身一颤,虚弱地说:“我……我不要提拔,我只想……只想离开上海,我想回家!”
“当然可以啊!”红叶凛半带撒娇,半带命令般地说:“光,你不要忘记你的舅舅田中五郎是怎么去世的。他是在中国,做中国人的生意,死在中国人牧小满的手里!我们大和民族,是天照大神的子孙,是这个世界上最最尊贵的种族!田中五郎,被牧小满杀死在这片贫民之地,无疑是他这辈子最大的耻辱!光,你要振作起来!你要用你制作出来的毒素,让这二十个人,为你舅舅做陪葬!”
红叶凛的这番话让渡边那本是恐惧的心,渐渐地镇定了许多。他抬眼看着红叶凛期待的眼神,坚定地点了点头:“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