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无邪看来,皇子妃虽然总是一副清清冷冷的样子,可依方才的状况看,这个异国来的和亲公主,并不似表面的冷漠,主子晕倒时,若不是看见她的动作,他险些就要冲进屋去。
“你在提醒我,该感激她?”皇甫煜文瞥他一眼,一双凤眸警告意味十足。
无邪面上一僵,忙垂下头道:“是属下逾越了!”
皇甫煜文不再看他,负手走到窗前,望着树梢一轮残月,面色阴沉道:“能请动无痕楼的鬼面双煞,看来这回是下了血本。得寸进尺的后果,他最好也能承受得起。”
无邪也正了正神色,皱眉道:“太子贪心不足,主子大可不必再忍。”
皇甫煜文俊颜看不出喜怒,沉默半晌,面无表情道:“这是最后一次。”语调平稳无波,望向远处的眼眸半眯着看不清眼底的情绪,像是在回应无邪,又像是喃喃自语。
无邪看他一袭锦袍傲然而立,背影直挺,透着孤独萧肃。正预备悄悄退出书房,窗口负手而立的男人却又开口了:“七日后合宫宴饮,你派人去请碧月。”
无邪脚步几不可见的一顿,主子要领碧月姑娘去赴宴,那皇子妃岂不是......心中为沐璃轻叹一口气,口中先道:“是。”
待无邪退下,书房中仅剩皇甫煜文一人。胸口火烧一般灼热,精壮的手臂一把扶住窗棱,手背上青筋暴起,指尖因用力过度而泛着骇人的苍白。
整整十五年,这样的折磨每月一次从不间断,蛊虫嗜血,钻心的疼痛从胸口蔓延到四肢直至指尖。右肩上的伤口再次渗出鲜血,两种疼痛交织在一起,隐隐叫嚣着提醒他,仇恨在心底又更加深一寸。这样的剑伤,若不是因为蛊毒发作无法催动内力护住心脉,根本不足以导致他昏厥,还白白叫那不温不火的女人看了笑话!
沐璃正将分好的香料放进柜子,嫣红进来回话:“公主殿下,奴婢去打听了,六皇子进了书房便没有出来,现下怕是已经歇息了。”想了想又问:“您今日连晚膳也未用,奴婢叫人炖了红枣雪蛤,您吃了再睡吧?”
“不必了,这里不用人伺候,留两个人守夜,你叫其他人都去睡吧。”顿了顿,又道:“方才听见动静,母后派来的人到了?”
嫣红道:“是,已经安顿下了。”
“你退下吧,喊他来回话。”
嫣红应下便退了出去。
她走到桌边,给自己倒一盏茶,若有所思的坐下。皇甫煜文如此油盐不进,自己又何必管他死活。只是今日之事叫她明白,要想不被皇权控制摆布,女人光有出身和地位远远不够,要让男人平等的看待自己,还要有让男人都自愧不如的智慧,手段和魄力,只有自己足够强大,才不会在任何事面前感到无力,要想在这男尊女卑的朝代好好活下去,她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叩叩叩。。。”思绪被沉稳有力的敲门声打断。
“进来。”
一个皮肤黝黑,身材魁梧健壮的青年男子推门而入。大步走到沐璃面前抱拳恭敬道:“属下赵庸参见公主殿下!”
“不必多礼。”清冷的眸子看他一眼,“母后把你派来,以后你就是我的人,和嫣红翠绿一样只听命于我。丑话说在前头,本公主最深恶痛绝的就是欺瞒和背叛,你们做事就代表我的授意,所谓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你可明白?”
赵庸是孟氏一手栽培的人,派他来保护沐璃,也算是为沐璃添个办事可靠的亲信。赵庸是个孤儿,多亏孟氏才有今天,照理说他的忠心不用怀疑,可到底他誓死效忠的是她的母后,对于沐璃,原本是谈不上忠心与否的,该说的话还是要与他说清楚。
男子朝身侧抱了抱拳:“皇后娘娘对属下恩重如山,属下受娘娘所托保护公主,自当誓死追随公主,还请公主殿下放心!”见他一脸马上要英勇就义的表情,沐璃失笑,一双清澈的眼瞳映着烛火华彩奕奕。
赵庸被她这没头没脑的一笑弄糊涂了,也只好跟着傻呵呵的笑。
沐璃笑过,说回正题:“好了,既然这样,往后要你尽心替我办的事还有很多,现下有一桩头等要紧的事要你去做。你在皇城中最繁华的地方给我租一处楼阁,要既能做酒楼又能像客栈一般有厢房的,时限么,越快越好。”
赵庸疑惑道:“那必得是很大一笔银钱花销,不知公主要那样的楼阁意欲何为?”
沐璃想了想,既然决定相信赵庸,那这件事也不必瞒他,她认真道:“如今在东炎国,我虽贵为皇子妃,又有公主的头衔,可仍要受制于人,东炎帝明里暗里派人监视我,皇甫煜文三番两次羞辱我,我不得不强大起来保护自己保护你们。有些疑惑也必须尽快弄明白,什么都不知道的感觉如同砧板上的鱼肉,随时可能被人宰割,我们要改变这样的局面,就必须摸清时局,而消息来源最多也最繁杂的,自然当属青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