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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9章 夜半惊梦

从小听惯了鬼神的故事,练就了一身好胆量。敢一人走夜路,从不会像别的女孩那样被虫子吓得尖叫起来,常常觉得自己简直就是女中豪杰。来到乡下支教后,没想到我这个令人敬佩的“卢大胆”也会被吓成这个地步,连连几晚上在梦中惊呼,把同室的朱老师吓得直想哭。

这件事还要从刚来到乡下不久说起。我自认为在女子中算是胆子够大的,到乡下以来每晚都在办公室看书到很晚,没买手电的时候都是一个人摸索着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下楼梯的,却丝毫不知道害怕。夜里躺在床上听着房梁上老鼠咬得吱吱响,蝙蝠扑棱扑棱满屋飞竟也能睡得香甜。同住的朱老师比我大十岁,可胆子小得就像个小姑娘,看见癞蛤蟆就会吓得浑身发抖。而癞蛤蟆好像对我们的宿舍情有独钟,每天必来拜访,我当然是毫不客气地用笤帚把它们一一赶出去。看着我把癞蛤蟆扫得直翻跟头,朱老师很是钦佩。于是,我的感觉好得不得了,好像自己真是天不怕地不怕的女英雄了。

如果不是夜半惊梦,这种飘飘然还会一直陪伴我下去的。那是一天临睡前,我把自己最近看的《聊斋志异》和《阅微草堂笔记》上的故事讲给朱老师听。她说:“可别再吓我了!我昨夜里打麻将回来正听见你大喊大叫,你做了什么恶梦?怕影响你今天上公开课,所以一直没有说。”“是吗?我怎么一点印象都没有?”我开始惴惴不安起来。“你今天夜里可别再叫了,你知道我胆子最小的。”朱老师担忧地说。

可别再叫呀,当晚我辗转反侧,久久不敢入睡。恍惚中我发现屋外有很多强盗在游走,还有一个陌生人贴着窗户鬼鬼祟祟地朝我们窥视。我大胆地怒视着他,陌生人看见我咄咄逼人的目光,吓得拔腿想溜。我一鼓作气打开窗户对他大声喊到:“你去死吧!”我正喊得带劲,这时,朱老师突然把我推醒,面色惨白地说:“小卢,快醒醒!你又叫了!”我一骨碌爬起来惊慌地问:“我是怎么叫的?”“你就像聊斋里叫的一样,吓死我了!我心脏病要犯了!”

灯光下,我看见朱老师骇极欲哭的表情,心里非常愧疚。我把梦境讲给她听,她说:“那两本书别看了,还是读你原来的诗词吧。你再叫下去,我一定会被你吓死的!”这一夜,我迷迷糊糊看了一夜书,强制自己不要合眼。真奇怪!我以前从来不梦呓的,这究竟是怎么啦?

第二天是不敢在学校睡了,放学后我和朱老师都回了家。学校离公路很远,要徒步走半个多小时。经过学校操场外的古墓时我又想起了《聊斋志异》和《阅微草堂笔记》中幽灵鬼魅的故事情节,不禁头皮发麻。可不是这两本书在作怪?我为了提高自己的古文修养,专门细细阅读了这两本古籍,于是乎就出现了夜半惊梦的怪事。

回到家后,我把事情讲给了家人听。家人一致认为都是书本惹的祸,立刻把那两本书给没收了。没办法,为了不再做恶梦,我只好暂时和它们告别。回校时又经过古墓,我努力克制自己不去想入非非。这时突然从墓里窜出一个东西,嗖的一声从我面前掠过,我吓得几乎魂飞魄散,屏住气定睛一看,原来是一只该死的黄鼠狼!

《聊斋志异》和《阅微草堂笔记》都是文学瑰宝呀,我为什么就不能看呢?还是因为我原来是一个地地道道的胆小鬼呀,以后可不能再到处吹嘘自己多么多么胆大了。于是,我又老老实实地读起诗词散文来,果然一连几夜都没有再梦中惊叫。

从那以后,晚上我暂时不敢到处乱走了。不过早晨我还是照例去散步的,而且越走越远,发现的景致也越来越美。一次,我走在杨柳堤上,发现有几个老农在远处疑惑地看着我。是呀,在这个人迹罕至的地方,一个身着裙装的青年女子在晨曦微明中漫步,会不会被人想成传说中的什么什么精呢?哈哈,真有意思!这时,我才发现我的这身行头该要换换了。

这样如是下去,我的胆量也在一点一点增加,即使偶尔路过坟茔也不会感到恐惧了。夜半惊梦的事再也没有发生过,我暗暗为自己高兴。再看看那两本被打入冷宫的书,不由得怀念起里面的“之乎者也”来。我刚鼓起勇气翻开来,就又被里面的美妙词句吸引住了。哎,不管那么多了,先睹为快,我一口气读了几个小时。

说到这里,有人不免会为那个朱老师担心了。也许会说:“哎呀,诗心云意也太自私了,怎么这么不知道怜香惜玉呢?”呵呵,告诉你吧,我后来虽又读了许多神怪小说,但恶梦却极少做了。至于夜半惊梦嘛,早已成为历史了。

人呀,就是要在不断超越自我中才能逐渐成长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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