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子开动，车里有点闷，季老师帮我开了车窗，小德大约是见了心上人，心情明显好了很多，自顾自在前边吹起了口哨，欢快的调子流畅动听，我看着车旁不断后移的景物，静静欣赏。
季老师闭目听了一会儿，并没有打断小德的意思。倒是小德，吹了好一会儿猛地停下来，我跟季老师一齐看向他，他回头笑得有些得意：“老是说我吹得不好，少爷，这回我是不信你的了。我要是吹得真是那么逊色，你就不会由着我吹给林小姐听了。”他一边开车，一边冲季老师嚷嚷。
“可能是因为你见着小英子了，所以吹得格外好。”我被他逗乐，“咯咯”地笑着。
小德见我主动搭话，有些意味，继而飞快否认：“才不是呢。林小姐，你不知道我们少爷，尤其是摊上你的事儿。就说每次带吃的给老人家，哎呀我的祖宗，整个安澜的厨房都忙得团团转…其余…。”小德说得忘乎所以，季老师又咳了一声，小德赶忙收紧了笑容继续开车，一本正经的样子有些忐忑。
“别听他瞎说。”季老师看着前方，放低了声音解释。我还沉浸在小德刚才的话里，听季老师说话，也只是“哦”了一声。
“林小姐真是好记性。才听了一次就记住了小英子的名字。”小德见季老师没有责怪的意思，又扯出了话题。我对他笑了笑，拂了拂遮住眼睛的额发：“我又不是金贵的小姐，哪里有那么多忘事儿的本事。”小德看我说得那么诚挚，正色纠正我：“林小姐错了。我们少爷可是出了名的挑剔，那么多的千金小姐他都瞧不上眼，能坐进他的车子，小姐还是头一个呢。就算是淑湘小姐，也没敢有这个指望。”
小德说完，换我忐忑不安了。我之所以不安，倒不是他说得多么入理，只是季老师并没有责备他多话的意思，反倒让我不晓得如何应付才好。
一时间车子里沉默起来，小德忙着在闹市里开着车穿梭，我跟季老师都看着窗外，各怀心思。小德小声埋怨了一句：“下雨了！还真是快，说下就真的下上了。”说着对堵在前面的乳酪色洋车不耐烦地按了按喇叭催促他们快些走。小德一说，我仔细往地上瞧瞧，豆大的雨滴砸下来，还真是没有预兆。
很快，车顶“嗒嗒嗒”地传来雨声，街上没有带伞的行人纷纷用手遮着前额往楼房的檐下跑，小摊贩们利索地收拾货物，一时间车外忙成了一团。季老师叹了口气合上了我这一侧的车窗：“本来想着带你去南山看看，我让人在那儿辟了一个院子出来，平时也不常去，昨儿老园丁捎了信儿说李子都熟透了，我这才想着去看看。瞧这雨下的，出了城怕是泥泞得连坡底都爬不上去。”
“不碍事儿。”我咬着嘴唇想了想对他眨了眨眼：“秋谭，我想去个地方。”季老师听我这么叫他，而且用这么渴求的声音求他，欣然等着我说下去。
“因为没有男人陪着，我都没敢去过舞厅。姐姐每次站场子，我即便是去接她，也只是在后门外面等。所以，我想去看看呢。”我没有十足的把握说动他，所以话到最后底气显然不足。小德听我说了这番话，趁着我不注意偷偷回头看了看季老师，季老师看了我老半天，我以为他会生气，会斥责我不安分，没想到他竟然从嗓子里冒出了一个“嗯”字。我的失落顿时消散，就差拍手庆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