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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第二天,我感冒了,发起了高烧,Alex请来了船上的医生来给我检查了身体,挂了盐水。狭小的宿舍因为挂瓶变得更加小了,我感到很对不起董晓青,给她的生活带来了极大地不变。

我躺在床上,百无聊赖,翻看阿笨从图书馆给我借的书,阿兰德波顿《爱情笔记》。这像是一本救命稻草,它让我的思想从阿笨转移到了对爱情本身和人生的思考,具体思考什么我也不清楚,但是看完这本书后,我开始冷静下来,我的心好似飘忽在大海的上空中四处找落地的地方,终于找到一块陆地,开始降落,前方的生活将如此虽然依然不清楚,但是不再那么恐惧,脚踩大地就有一线生机。

下午大约五点多钟,Zack给我带来寿司和一些点心,跟他一同过来的还有霍顿太太。

Zack说:“她说好几天没看见你,我告诉她你生病了,她来看看你。我现在还要去工作,你们慢慢聊。我先走了。”Zack拍了拍我的被子就走了。

霍顿太太坐在我的床沿,摸摸我的额头,说:“怎么样?好点了吗?”

我说:“好多了,谢谢你来看我。”

霍顿太太说:“发生什么事了?我听你那个朋友说,你失恋了?”

我不好意思的点点头,她摸着我的手带着母爱的温暖。

霍顿太太说:“你啊!还年轻,先把饭吃了。”

我拿起寿司,两眼哗哗的流出泪,说:“是初恋。”

霍顿太太睁了一下眼睛,若有所思的点点头。

我吃着寿司,看着霍顿太太像似在下定决心似的,她抬头问我:“给我讲讲你们的故事吧!”

我说:“我们开学迎新晚会上一起跳了开场舞,然后就认识了,不久就在一起了。他很帅,很体贴,学习很刻苦。我们一直到毕业,虽然逃掉了毕业分手的魔咒,但是这魔咒不过是晚了一点施给我们。”

霍顿太太说:“可以看出你非常爱他,没有说一点他的缺点,从外表到内在你都喜欢。那你们分手的原因是什么?”

我说:“他让我留下来,找份稳定的工作,我不顾他的反对来到这里。”

霍顿太太说:“你好像把所有责任都自己承担。”

我说:“如果我不离开,我们就不会分手。”

霍顿太太说:“那是谁提出的分数?”

我说:“是他。”

霍顿太太说:“有说原因了吗?”

我说:“朋友说他找了别人。”

霍顿太太说:“他找的这个人有什么特点?”

我说:“是个区长女儿。”

霍顿太太说:“他是做什么的?”

我说:“阿笨吗?公务员,在区政府上班。”

霍顿太太说:“姑娘,如果当初你留下来,你能担保你们不会分手吗?”

我被问住了,我不敢回答,因为我不能保证。

霍顿太太说:“如果说你们有不可逾越的困难,那你哭你难过是值得的。可是,你们没有遇见困难,他作出这样的决定,即使你们结了婚,也未必幸福,退一步来说,你没有来这里,而是跟他在一起,他可能还是跟你分手。一份注定分手的爱情,你不要太难受了,伤了自己的身体不值得,是不是?”

我点点头,说:“可是,是初恋啊!”

霍顿太太说:“初恋是人生甚至这个世界上最美好最真挚的事,如果我们都可以与初恋在一起那该多好啊!但是这需要两个人的努力,单靠一个人是不行的。”

我点了点头,在人生的选择上我和阿笨互相抛弃过一次,只不过他的决定彻底切断了我们的关系,我在梦想与感情面前也曾经放弃过感情。

霍顿太太说:“相信我,这世界上每个人都有过一段刻骨铭心的爱情,大部分初恋都没有走到一起,有的人带着初恋情人的影子继续活着,有的人忘记初恋情人找寻新的爱人。能不能走出失恋靠的是你自己的内心怎样对待。”

我根本不想想这个问题,不想此时想那么长远的问题。霍顿太太的安慰给我暂时的舒缓,但我的耳朵拒绝听她讲的道理。

我鼓足勇气问霍顿太太:“霍先生是你的初恋吗?”

霍顿太太没有回答我这个问题,而是陷入沉思,良久,对我说:“跟你一样,我的初恋也是大学同学,我们是同班同学,他是班长,我是学习委员。我们经常一起开会,做活动。那时候,他还组建了一个诗歌小组,我们每周末都去未名湖畔读诗歌。我想我们就是那时候慢慢的彼此产生情愫的。毕业后,我们工作都落在了北京,下了班,我们整天待在一起,逛遍北京的胡同。后来,我父母知道了此事,打听到他家在江苏一个很贫困的乡村,他们拒绝接受他,不允许我们来往,并且侮辱了他。那天我在楼上,清楚地听见我父亲对他说‘穷小子’休想打我女儿主意。那天他走了,我打开窗帘看他离开,从此以后,他再也没有出现在我的视线里。后来,我按照父母的安排,结了婚。跟朋友打听,他不久就去了欧洲,继续深造。”

我不禁问:“那你当时怎么撑下来的?”

霍顿太太说:“不久就结婚了,我爱人对我很好,很温柔,我们相敬如宾,虽然我还经常想起他,但是生活有了寄托和责任就不难熬,刚开始他每天都占据我的脑海,渐渐地变成偶尔才会想起,这是一个漫长的过程,是一个接受现实的过程。”

我问她:“这个过程要多久?”

霍顿太太说:“我不知道。你早点休息吧!时间不早了,很快就会好起来,这是旅行啊,要好好享受啊!”

我说:“谢谢你来看我!替我向霍先生问好。”我挥了挥手,她出去了。

又过了几天,我的身体痊愈了,Zack早上和晚上上班,白天有很多时间陪着我。董晓青整日与王泽宇腻歪在一起,但是他们总是尽力避免在我面前过于亲密,同时为我创造安静的休息空间。我决定到甲班上走走,Zack说风太大,真要去,就带上帽子吧!我带着他的黑色棒球帽,帽沿朝后,我们来到甲班上。霍顿夫妇正在甲板上的一张桌子旁看报纸,旁边有两个金发碧眼的小孩子在追来追去。霍顿太太朝我挥挥手,我们走过去,霍顿先生问我感觉怎么样,说听说我病了。我回答他,现在完全好了,可以工作了。霍顿招呼Zack去里面为我们取点冷饮,他们进去船舱。

霍顿太太说:“今天气色不错!祝贺你与病魔作斗争成功!”

我笑了笑。

霍顿太太把报纸折起来,说:“他是我的初恋!”

我惊奇地问:“霍顿先生?”

霍顿太太点点头,接着说:“后来,他回国了,带着他在欧洲结婚的妻子,在语言大学找了份工作。前年,我们同学聚会时候,我俩又相遇了。那天我们聊了许多,他送我回家。我再次目送他离开的背影,心里有个念头:我不想再次失去他。幸运的是,他和我的想法一样。接下来,我们像大学时代那样经常出去约会。不久,这件事情就被他太太和我先生发现了。本来我们以为我们会害怕被发现,可是那天到来后,觉得一切都顺理成章,双双办理了离婚手续。我们在江苏买了套房子,你真该去那里看看,特别漂亮。等这次旅行结束后,我们打算定居在那里一直到老。”

这真是一个惊掉我下巴的故事。她平淡的谈起此事,好像在讲述历史上某段野史,与她毫无关系似的。是否经历世事之后都有如此淡雅的心境?

霍顿先生与Zack端着冷饮回来。再次看到这个儒雅而慈眉善目的男人,我开始另眼相待。这是一个有故事的男人,我好像行走在海边的滩涂上发现霍顿太太捡到一颗夜明珠一样,这让我相信前方还有许多宝石。他们背负了二十年的感情,完成社会对他们的期待之后,能够重拾往昔,真诚的对待自己的初心。他们另我想起盖茨比,那个了不起的盖茨比,那个逆水行舟,奋力向前划,希望一日能够被推到往昔的盖茨比。

这个故事让我感受到周围的欢笑的孩子们和在甲板上吹海风、晒太阳的成人们都隐藏着动人的故事,生命是如此的可爱,她带着让你千倍惊奇的精彩散落在社会的边边角角,只有在特定的时间和场所,你才有机会揭开那层薄纱,窥探到无与伦比的瑰丽!

我不会去追回阿笨,这一点我再清晰不过了。我爱他,思念他。但是在他提出分手之后,我首先想到的是我该如何活下去,我该如何忘记他,是否能够说明我爱自己远胜于他我不清楚,即便日夜都想抓到他的幻影,但是我仍然不想回去,不想回到往昔。

我们四人聊着天,喝着冷饮,吹着海风,我想这次我真的落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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