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林晴的感情,怎么说呢,借用那句话吧——作为失败的典型,还是很成功的。
五年,整整五年。
“三年之痒,七年之殇。我们取个中间数,时间够了,分手吧。”
年底二十九那天,关机已经十天的林晴,忽然给我发来信息。
我受宠已惊。
“咱们是初一定的关系,还差两天,才够五年!”
我发了过去,看着信息显示的已送达状态,又突然想起了什么,连忙又编辑了一条信息:你先不要关机。
短信一直没有“已送达”的提醒,我打过去,她又关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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缘分,往往很奇妙。
她家在东城,我家在西城。我们,在同一所学校。
乘坐的汽车,是同一路:5路环线。
不同的是,每次放学后,她坐马路对面的车。而我,不用过马路。
直到那天。
老包忽然在课间找到我,他面色严肃,好像要审问犯人的架势。老包是我的班主任,他并不姓包,而是姓李,因为长得黑,而且整天板着一副脸,后来也不知道谁说了一句“黑老包”,他就顺理成章地变成了老包。
这让我想起了另外一个同学。他姓钱,有个同学给他起绰号“老流氓”,之后过一段时间觉得不文雅,改成了“老流”。后来,几年后的聚会,有个同学忽然提起:“咱们班老刘怎么没来,哎呀,老刘叫刘什么来着?”
“你爸打电话说你妈住院了,在第二人民医院。”老包说话简洁有力。
那时手机刚开始普及,高一的学生还没有拿的。
第二人民医院在东城,距离她家不远。
我简直是连滚带爬地出了教室,又连滚带爬地出了校门。
照看我妈的,是一名年轻漂亮的护士,大双眼皮,和曹颖一样,她嘴角也有颗美人痣。我肤浅地认为,长在美人身上的痣就是美人痣。而要是长在丑女脸上,那就是丑人痣了。
就是这名有美人痣的美女护士,在我对林晴表白失败后的,那段荷尔蒙不受控制地第二性征蓬勃发育时期,频繁的出现在我的脑海里、我的梦里。
那时候,我刚接触“制服诱或”这个伟大的词语。
到了病房,我妈刚睡着。美女护士拉着我的手,将我带了出去。
那是我长大后,第一次和年龄差在六岁之内的异性,做如此亲密的接触。我觉得她最多不超过二十岁,我当时十六。而之所以定为六岁,只是保持我说话的严谨性,不想被人诟病。因为这,经常有朋友说理科害了我。
她告诉我,我妈得的是急性阑尾炎,已经做了手术,而我爸则是出去吃饭了。
我忽然发现,她说话的声音很好听。妈妈没事,我心放下了,开始和她聊天。
“姐,谢谢你照看我妈妈。”
“没事,姐姐本来就是做护理的嘛!”她笑道。
“你的声音真好听,你要是当老师,你教的那门我肯定学的最好!”我说的实话。
她摸摸我的头,刚想说话,那边护士长摆手示意,她连忙走了过去。
我爸在我目送她的时候回来。
当天晚上,我陪着我妈,在病房呆了一晚。第二天,我从医院门口上车去学校。
她穿着一中的校服。
我上车后第一眼就注意到了后排站着的她。美丽的齐刘海,和谐的两缕鬓发,因车晃动而晃动的马尾辫,最亮眼的,还是她细嫩精致的侧脸轮廓。
这肯定是个美人胚子。我忽然发现,我要是回去不多看几遍秋瑾和邱少云,我会变成se狼胚子。
我挤了过去,才看清她长长的小扇子一般的睫毛和白皙的鹅颈。
我忽然发现,自己很不爷们。我几次想开口和她说话,都悬崖勒住了舌头。心里有两个声音开始对垒:说,不说。
直到下车,我也没有说出口。
她走路的姿势,真好看。
当天,我才知道,她的班级和我的班级竟然是上下楼。
之后的十天,我都在医院睡。我的动机很单纯,就像医院用的酒精,只掺杂百分之二十五的水分。四分之一是,我想陪我妈。而那四分之三,你们都懂的。至于那个美丽护士,我申明,我不喜欢两岁以上的姐弟恋。
中间,我知道了她的芳名。林晴。
晴天的晴。
那几天都是晴天,路边知名的不知名的鲜花已经开始含苞。
她也一样,含苞待放。
那十天,我每天下午和她坐同一辆车,我躲在隔一两个人的地方,偷偷看她。有一次,一个满脸青春痘的胖乎乎的女生,夹在了中间。
那胖子满脸窃喜,以为我在偷看她。然后她偶尔转头看我。
林晴好像看到了,似乎嘴角有些微微的窃喜。
我有些激动。我怕她知道,但似乎更想让她知道。更具体地说,我是想知道她知道后的表现。
是生,还是死?
我的心情很忐忑。和医院急救室外踱来踱去或者那些双手搓来错去、间或吞咽一下口水的家属类似。也和那边产科外激动等待的人群类似。
害怕?期待?激动?幸福?
看着他们,我忽然放松下来了。人生在世,或重于泰山,或轻于鸿毛,但都是躺着出来,躺着回去。董存瑞除外。
我的人生观似乎在我妈住院的那几天被迅速浇注成型,然后又经过打磨、抛光。
我妈已经康复的七七八八,第二天就可以出院了。当晚,我有些失落。
第二天,我和之前一样,瞅准了车里有没有她。直到第三辆,她姗姗来迟。
差了十多分钟,车里的人没有前些天多。站着的人只有我们两个,暂时没有遮挡,我期待下一站来人。
这次,或许是我和她坐同一辆车的最后一次。下一次,猴年马月。
这些天,每次上公交车,我都在期待一个体型消瘦的流氓出现。可惜,大多数的流氓还是出生在小说中。现实中,我这英雄,也一直寻不到救美的机会。
下一站,下了两个后排邻座的人。
林晴挨着窗户坐下,里面,似乎是留给我的。
我已经忘了怎么过去的,惊喜之下我的左腿挡住了右腿的步伐,我扑倒在她身上,她惊吓地叫了一声,花容失色。
我连忙起身,连连“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满车的人都在看我!
我忽然发现,我才是最大的流氓。
我同时发现,旁边已站立起几个学生模样的男生,毫不怀疑,只要我说错一句,他们就会立刻化身正义除暴安良。而看他们星目圆睁、腮帮鼓鼓的样子,又似乎个个是武林高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