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晟下山了，很幸运，他在发病之前就被送到了京都第一医院，由国内一线教授林光荣担任主治医师。
此时，林晟正躺在隔离病房里面看着电视，一只手挂着狂犬病治疗药剂，一只手往嘴里塞着水果，同时还听着林爸絮絮叨叨地问着身体感觉怎么样，偶尔夹杂着一两声笑骂。
见过了那末世一样的世界之后，林晟现在觉得这样的生活真是幸福。
“臭小子，我问你，你小子是不是早就知道那个村子不对劲？”林爸合上手上记录病情的文件夹，问道。
“咦，事后诸葛亮啊。”林晟把手上剩下的水果塞进嘴里，鼓着腮帮子笑道。
“p个事后诸葛亮，你忘了你去村子之前就给我发过一封邮件？看到收信的时间我就觉得奇怪，那个时候你应该是在村子里面，而且已经见到患者了，有发邮件的功夫你不能直接给我电话么？后来一开你的邮箱才知道，出发之前你就给我发了定时。”林爸给了林晟一个暴栗。
“卧槽！你怎么知道我邮箱密码！”林晟惊道，“我告诉过你么！”
“没有啊，但是你不知道知子莫如父这句话么？”林爸轻蔑地看了一眼林晟，一副你个小兔崽子还能逃出我的五指山的表情，“你挪一挪屁股我就知道你小子要放什么屁，一个邮箱密码还猜不到？”
“你就吹吧。”林晟故作一脸嫌弃，瞥了一眼隔离病房窗外，“外面那个护士长站了很久了，是不是有事情找你啊？”
林爸转头一看，还真有一个护士在病房门口站着，看见转头看向他了，赶紧冲着林爸招手。
“就你小子眼睛尖。那你就自己待着吧，不要睡着了，药袋滴到底记得按铃让护士来给你换药，你妈中午就给你带饭过来，要吃什么现在就给她电话，别到时候这不吃那不吃的。”林爸絮絮叨叨说了一大堆，看着林晟一副小鸡啄米的样子这才心满意足地去了。
林爸走了，房间里顿时安静下来了。林晟晃了晃脑袋，林爸在医学领域的成就绝对是没的说，但是关于语言技巧还是一般，被林晟轻轻松松就带跑偏了话题，忘记了最开始要问的东西。
林晟是故意带偏话题的，倒不是想要瞒着林爸，只是想着这么匪夷所思的事情就算是告诉林爸估计也不会相信的，与其被认为是扯谎，倒不如不说了的好。
想着想着，林晟又感觉到一阵困意袭来，最近不知道是怎么回事，特别容易困，明明早上7点才醒过来的，这才八点半就又困了，还不是那种一个哈欠就可以完事的困，而是真真切切闭上眼睛就想要睡过去的那种困。
但是手上的点滴还没有挂完，林晟也不敢合眼，说起来还有一个奇怪的就是这个点滴了，明明刚刚进医院的两天每天才只要挂两小袋就算完事儿了，现在林爸天天过来说今天你体内的病毒数量又少了之类云云的，但是挂的水却越来越多了，到今天已经变成了三大袋了，三大袋是什么概念？一袋就是两个小时，三袋那就是六个小时，现在林晟每天什么事情都不用干，就花时间来盯点滴了。
“怎么了？”林爸关上门，一边走向自己的办公室，一边询问护士长。
“I区86号床的病人病情复发，体内病毒数量骤增，就在刚刚又失去了理智。”护士长赶紧跟上了林爸的脚步，“郭院长已经到了，您看..”
“我马上就到。”林爸此时的脸色已经完全没有了对林晟的那种轻松，“对了，那个患者的狂犬病治疗药剂用量已经到多少了？”
“昨天的药用量已经到了5300毫升了，过度用药让他整个人都出现了浮肿，协助治疗的赵医生看实在是没有办法再输药，今天早上才停了他的药，没想到才刚刚停了两个小时就患者就失去理智了。”
“赵成军呢？让他到办公室见我，”林爸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顿了顿他又补了一句，“还有苏亿乡，黄芸芸，让他们带上这几天的患者病况记录过来，患者先不要用药了，注射镇定剂，剂量不限，只要能控制住患者就行。你跟郭老说，让他先联系京都生物研究所，同时做好转移患者的准备。我们要把第一批患者转移了。”
“是。”护士长点点头，一路小跑的去了。
坐在办公室里，林爸翻阅着林晟的验血报告，病毒数量的确都是每天都在减少，这点是没有错的，但是相应的，林晟的用量也在加大，因为一旦停止用药，林晟的病毒数量就会上升，而且，林爸知道，虽然林晟体内的病毒数量在严格的监控下逐渐减少，但是狂犬病治疗药剂对病毒的作用实际上是越来越小了。以前只需要浓度为3的药剂一袋就能杀死一万以上的病毒，现在浓度为7一大袋也杀不掉三千。
林爸扶额靠在办公椅上揉着太阳穴，和林晟每天都像猪一样睡不同，林爸从林晟进医院开始就是每天超18个小时的工作。在生物研究所和医院两边跑，不断的改善狂犬病药剂，还要安慰家里整天都在哭哭啼啼的林妈。尽管对外说的都是这病毒完全在控制范围内，但是接手这个病案的医生其实都明白，现在的情况并不容乐观。
生物研究所那边林爸已经联系了十几位外国同级别的专家一同探讨研究，但是特效药的研究还是很慢。不过还有一件事情是值得欣慰的，各国的专家在得知了这种病毒之后纷纷表示愿意来中国协助研究，就这两天已经有四十几位说出名字医学领域都要抖三抖的专家已经抵达了北京，正在进行紧张的研究。世界医学组织也调遣了不少的最先进的仪器过来帮忙分析。
肯定会好起来的。林爸只能这么安慰自己。
“笃笃。”办公室的门响了起来。
“进来！”林爸深呼吸了一下，端正了一下坐姿而后道。
“林教授。”率先进来的是赵成军，随后分别是黄芸芸，苏亿乡，三个人手上都拿了一叠厚厚的文件夹。三个人都非常年轻，年纪最大的苏亿乡也只有三十五岁而已。别看他们年轻，在医学界，这三位林爸的得意门生可并不能算是后生，放到哪里都可以算得上是能够独当一面的专家。
“刚刚的消息我想你们都已经知道了，明确的说，我们现在已经没有办法控制住患者的病情了，我们必须重新制订治疗方案，先根据你们手上的病例来说说你们的看法吧。”林爸把面前的文件夹推到桌角，双手合拳道。
三人面面相觑，皆是一脸苦相。良久，还是年长的苏亿乡第一个站了出来，展示了他手上的五个文件夹，道：“我这里的五个病例，是我从几个病例中挑出来比较有代表性的，但是..不是最有代表性的，原因是，这种病毒可以对于每个人的体质不同表达出来的特性也不同。”
说到这，苏亿乡苦笑了一声，看了一眼林爸，林爸面无表情，抬手示意他继续。
“我手上的这五个病例都是属于第一批被感染，所以病毒发展比其他的患者发展要更快。虽然一开始的时候狂犬治疗药剂很快就压制住了病毒发展的趋势，但是在第三天的时候就有三个患者出现了微弱药抗性，第五天狂犬病治疗药剂的药效就开始大幅降低了，在第十天的时候这五个人就都表现除了不同程度的水肿，导致我们不得不停药。现在，这几个患者只有在刚刚开始注射药剂的时候是保持着清醒状态的，其他时候都是凭本能行事。这种病毒的特性我也做了一个大概的总结，百分之八十的患者和普通狂犬病患者一样恐水，怕风，还有百分之二十是没有这种状态的，但是他们会表现出更加严重的多汗流涎的症状。但是百分之百的患者都是没有麻痹期的，他们和普通人一样在白天的时候保持着活跃状态，在夜里休眠。”苏亿乡摊了摊手道。
“补充。”黄芸芸这时候也打开了手里的一个文件夹道，“这些患者不论是早还是晚，在白天的体温都是非常高的，平均体温都在39摄氏度以上。但是在晚上，他们的体温又会骤降到和室温相同甚至更低，我的实验组通过详细的分析发现这样的行为模式可以可以让他们的行动更加高效，简而言之就是他们可以花费比我们少的能量做更加多的事情。睡觉对他们来说似乎根本就不存在，他们的休眠更加像是假死。一晚上他们花费的能量甚至不到我们普通人一天消耗的能量的十万分之一。”
“补充。”赵成军最后一个站了出来，“我拿到的也是第一批的患者，近期我观察到他们在意识到挣扎并不能获取更多能量的时候是可以主动进入休眠状态的，就昨天我做特例的一个患者，昨天一天24小时他休眠了整整20个小时，只有在我们对他做血液分析的时候出现了兴奋状态。所以我怀疑其实这些患者还是有意识的，但是这种意识只是初级意识，只会做简单的判断。”
“你们总结的很好，但是我却没有从你们的总结中看到任何的治疗方案，我需要一个合理的解释。”林爸合上三个得意门生的所有文件夹道。
三个人再次面面相觑，又是一脸苦相，依旧是苏亿乡首先站了出来，苦笑着道：“老师，不是我们不想治疗，只是这种病毒的可变性实在是太高了，我们试过的很多药物几乎在第二天就失去了药效，狂犬病治疗药剂虽然能够暂时控制住病毒发展的趋势，但是却没有办法彻底清除这种病毒。而且随着那种病毒的药抗性越来越强，预计一个月内狂犬病药剂就会彻底失去作用。到时候我们将对这些患者束手无策，除非我们能够在一个月内研究出相应的抗体药剂，否则..我还是建议将这些患者处理掉！”
“胡扯！”林爸将办公桌拍的砰砰响，“你们是什么？是医生！医生要做到的是什么？！当年你们进大学的时候第一课我没有讲么，还是都还给我了？黄芸芸，你说！”
“不抛弃不放弃任何一个患者。”黄芸芸低头低声说道。
“很好！难道就只有黄芸芸一个人记住了？！你呢？赵成军？你也忘了？还是支持苏亿乡的‘处理掉’？”林爸咆哮道，他温文尔雅了一辈子了，对每个人都是那么温和，这是他第一次发这么大的火。只是因为想要救一个人。
苏亿乡也愣住了，这是他认识林爸以来第一次看见他发火，是那样气急败坏。
“不是的，老师，我想亿乡不是这个意思，”赵成军急忙道，“亿乡应该是想说我们要尽量在这一个月里研制出特效药，不然的话后果可能会很严重。”
“对对对，”苏亿乡也急忙附和，“我也是一时间急昏了头，说错话了，老师对不起。我一定会努力在一个月内协助研究出特效药的。”
“唉，”林爸也发现了自己的失态，瘫坐回办公椅上，“你们，都出去吧。”
等到自己的三个得意门生唯唯诺诺地关上了门，林爸这才长叹了一口气，他知道，如果一个月内没有特效药如果没有研制成功，这批患者就真的只能处理掉，因为谁也不知道让他们继续变异下去会变成什么样子，而且这种病毒虽然传染途径虽然很差劲，但是传染成功率是百分之百，难以想象要是一不小心将这种病毒传播出去将会造成什么样的后果。“处理掉”虽然残忍，但却是最好的办法。
其他人都可以无所谓，但是林晟呢？他才26岁，他还有很长很长的路要走，自己还想抱一个白白胖胖的孙子，难道就这样说没有就没有了？就算林妈原谅林爸，林爸自己也永远不会原谅自己的。
永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