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芃一想起章菁,心头立刻就会产生一份疼痛,好似绳子在心尖尖上绾了个结。
少女时代,她们就是同学,或许那时,竞争就在潜意识里开始了。
毕业了,肖芃留在市局,渐升为一科之长,历经了恋爱、育儿、离婚过程,成为一个被人当众辱骂为“勾引他人老公”的坏女人而回到原点,开始了派出所的片警生活;章菁去了分局,也渐被任命为政工科长,也体验了恋爱、育女、离婚过程,也变为了一个被追至办公室臭骂“婚外恋”的罪魁不得不再度返至起点,接受了派出所的内勤生活。不同处:肖芃是在离婚后,被另一离了婚的男人狂追——却引发了幻想复婚的小女人的妒忌。
同一个分局里工作、生活,自然就惺惺相惜而常来常往,交往更深切。然后她们一致认为赶上了好时节,成为了竞争上岗试点单位的佼佼者——肖芃第一,章菁第二,同时被任命为派出所教导员。不同处:肖芃所在的派出所位置更重要、更有权势、更繁忙。
不约而同,她们分别决绝地与那有别的女人的男人分手。独居,一个人抚养教育儿女。不同处:肖芃是主动要求,坚决抵制了那份狂追乱炸般的祈求爱情。章菁却是被欺瞒了一个复婚的事实后,不得不放弃曾经自以为是的挚爱。
肖芃喜欢漫无边际地交游,却感觉一个女人太易被伤害,如若有章菁在场,就很是轻松、快意,所以无论肖芃走到哪里,都要带着她。当然,最重要的是,章菁总是能够将肖芃心灵上、思维里尚未潜涌出的感受或者思想,淋漓尽致地在那社交场合里表达出来。这种潜质,常常令肖芃感喟:实在是鬼呢。当然,也因此,便也有了些许的不满。毕竟,章菁所说的或者她所做的,并非就是肖芃的所需所要。
渐渐地,就有人开始反馈。比如有位市领导说:“肖芃啊,你的女友可比你要精明哟,比你要有心计呢,知道么?她冒充你电话找我,办了不少事情呢。刚才她本人来过了,要求我帮她给你们局领导打招呼提拔她呢,我这才知道,之前原来并非是你的来电啊。”还有男人来电说:“肖导,你的女友来电说,女人都是本书,不要翻开看看我这本书吗?你说,这女人,男人敢不敢去阅读呢?”更有辖区单位保卫处长来电说:“肖导,门卫不认识您,和您发生肢体冲突,很过意不去啊,您大人可不要计小人过哦!现在,我就带他去给您赔礼道歉吧?”这些飞来横祸所造成的不良影响,常常让肖芃疼痛、诧异、尴尬、难堪,直到最后:释然。肖芃想,怜悯一个独自养育孩子的单身女警的过分吧。
肖芃开始眼睁睁地看着这个女人的变异:比如为了引起分局的领导重视并不得不接纳她,章菁在教导员例会上,对着政委提意见,说:“您总要求我们善待民警,那您能不能也关注下我们这些女干部?”结果,政委只好体恤这个女干部,不仅常常同吃饭、同游泳打成一片,还将她提拔到身边来做了政治处主任。任命书尚未下达的一天夜晚,章菁一个电话过来:“哈哈——肖芃,知道么?我——胡汉三,又回来了!哈哈——”至今,一忆起那份来自灵魂深处的奸笑,肖芃就会不寒而栗。那次调整,肖芃被调离了原派出所,明升暗降都谈不上地去了一个偏远的农村派出所就职。因有反映说,肖芃处处滥用职权,乱搞男女关系,在民警和辖区居民中反响极坏。
风水倒转,肖芃需要被章菁怜悯了:生病住院动手术,章菁送吃送喝的;孩子无人照顾,章菁带着吃饭洗澡;甚至与同事搭档的关系,也需要由章菁来双面协调了。据说,那份恶意般地在双方背后捣鼓话语的举止,也是为了肖芃能好好地与人相处。貌似强大的背后,其实就是一种炫耀吧。
肖芃心灵深处已然开始淡化她了,距离感越来越强烈。
之后,彼此又都结婚。章菁找的是肖芃曾经的家的对门男人;肖芃找的是章菁曾经的家的对街男人。可她们不约而同地都是彼此婚后,才让彼此的他与对方见面相识,虽说肖芃至少晚了一年。第一次见面的那晚,章菁带着老公,幻想着要灌醉肖芃的新老公,结果她竟然一手强摁住肖芃男人的脖子,一手硬举杯大灌生啤玉液入肖芃男人的口,扬言“胆敢欺负我们,就带九个女警来收拾你”!然后,自己一头栽倒吐了一桌子。肖芃新老公不解了,疑惑地问肖芃:“你们女警都这样吗?还是她在嫉妒什么呢?”肖芃无以言答。
继而彼此的儿女,也成了竞争的对象:肖芃的宝贝儿子直接考上了世界一流大学,有奖学金;章菁的女儿却一直在高考——一天深夜,醉酒的章菁来电:“你说你说,为什么你总是那么有福气呢?”肖芃笑了:“好了吧,至少你也转正科级了,比我强嘛。”章菁诡异地笑了。
果真不久,肖芃男人的前女友听说他结婚了,就前来纠缠、耍赖、打闹到了不得不报警的地步。在派出所处理此事时,章菁义愤填膺地出面办妥了此事。对此,肖芃一概宽容地微笑处之,甚至宽容体谅地让新老公男人气地“赔偿”了前女友一大笔巨额的所谓青春损失费。
一天凌晨,肖芃突然接到那女友的一个来电:“你不知道吧?章菁这女人,太黑,拿走了我三万元钱哪!”
肖芃这才查清并明白,章菁干了这样一件事情:动用自己的关系和权力,指派办案民警,将讯问笔录改为了询问笔录,并将其中关键处的页面,抽离了卷宗。据说是为了所谓的女人利益。
肖芃的心,剧烈地疼痛起来。
一天深夜,一阵吵骂打斗中,肖芃和章菁一下子没有拦截住那个总也考不上大学的蛮横女儿的匕首,被章菁的新老公反手相握,并一下子击中了那女儿的心脏——章菁愤恨中爆怒,一把拔出了那血淋淋的匕首,直捅入了新老公后背的心窝窝处——然后,一甩匕首,一跃身躯,章菁就飞出了新客厅的窗户——肖芃仅仅来得及抓住了她的那件警服外套——蓦地,惊醒,一身冷汗,肖芃想起,章菁的新家是在一个小高层的一楼。况且,她的新老公根本不准章菁的妈妈和女儿到这个章菁出钱购置的新房子来,无论是探望,还是居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