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宁波人对不论是什么形状、什么规格，以至用什么材料制成的凳子，统统叫作“矮凳”，有句笑话“高高矮凳，坐着大大小人”便是证明。
矮凳也算是历史悠久的了，但如今在机关、企事业单位、宾馆酒店里已几乎绝迹。越来越多的住进新居的家庭中矮凳也不见了。你要是不相信，不妨跑几户装潢考究的居民家庭去看看，恐怕连漆得油光锃亮的崭新木制方矮凳都很少发现。
在面积不小的现代家庭住房里，那全方位最新潮的装潢，一整套富有浪漫情调的家具、家电、灯光和装饰小摆设，实在容不得矮凳们立身。试想一下，如果在富丽堂皇的大客厅的法式大型真皮沙发边，或者在高雅别致的西式餐桌旁摆着几条矮凳，哪怕是崭新的方矮凳，也必定会显得不伦不类，与现代家庭整体风格大相径庭，以致大煞风景。所以现代家庭的主人们，只得对矮凳们选择了“忍痛割爱”。
不过，矮凳们“此处不留，尚有他处去”。人们可以看到，有一些还住在老房子里的老镇海们的家里，矮凳多了起来：长凳、短凳、方凳、圆凳，有木料做的，塑料做的，铁做的，除了原来有的之外，增加部分都是子女们淘汰后集中到老房子里来的。依子女们的想法，把这些三钿勿值两钿的矮凳送掉或者丢掉拉倒。可老镇海们怎会舍得把好好的东西丢掉呢！他们说：坐木头矮凳最好，冬天不冷，夏天不烫，坐着铁稳。西式沙发，坐着不舒服，一坐下去整个人都陷进去，立都立不起来。于是，他们把子女们不要了的矮凳连同旧家具统统搬到老房子里来。
看来，搬过来的那些矮凳和家具们的命运仍然不保险。其实，老镇海们是早就觉察到的：这些年来随着镇海旧城改造速度的不断加快，老房子成批成批地被拆掉，造起了一幢又一幢新型居民住宅楼，迟早总归要轮到自己搬到新房去住的。因此，当把这些旧家具搬过来的时候，就已经在设想着：一旦住新房，不可能把这么多矮凳、桌子、橱都搬进新房子里去，再说新房子也确应当要有点新气象，购置一些时新家具对于相当一部分老镇海来说还是有这个经济能力的。到那时，对许多矮凳、家具也只好忍痛割爱了。
1999年5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