报载舟山跨海大桥正式开通,通行后比原先舟车摆渡时间缩短一半以上。加上早就开通的杭州湾跨海大桥,宁波人从此基本告别了乘坐轮船出海的历史。
虽然乘车缩短了时间,但对市民而言,毕竟少了一种选择,也少了凭海临风的乐趣。我想起了十几年前的一段乘船趣事。
记得是到宁波工作的第四年,忽一日接大学同学来函,毕业十五年后在母校举行年级同学会。闻知顿有得人关照知疼冷热的自豪感,遂遍告同事朋友,洋洋自得,欣然欲往。
目的地是上海,离宁波一日的行程。行程乍定,朋友中便有好事者一起来参谋旅程。有说火车快捷方便,有说豪华大巴带闭路电视,有说机会难得干脆飞机省时省力。思之再三,莫若乘船。其时宁波有夜航班轮直达上海十六铺码头,夕发朝至,既方便又不耽误时间,还特别省钱,因为当晚就在船上,无须住旅店。
主意既定,凡事力求未雨绸缪,提前两天郑重其事去轮船码头买票。原来8月为淡季,问津者寥寥,居然还有高等舱位票,遂挺胸凸肚说:买三等舱。售票员说:三等无空调。是月正值宁波有史以来最高温,恐怕炎热难耐,遂一脸悲壮、大义凛然地说:那就买二等。售票员抬头瞟我一眼,大概看我衣着寒碜,既非领导又非大款,开了尊口说:四等在底层,五等是统舱通铺,都有空调。真是天下之大,无奇不有。大喜过望,花40元买了四等。
临行之前,遵妻嘱做了四件大事:一曰擦皮鞋,二曰剪指甲,三曰做头发,四曰刮胡子。说来惭愧,本人生性疏懒,又恪守“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敢毁伤”的古训,平时最不喜欢拾掇自己,搞得一身灰不溜秋。一蓬乱发像杂生的茅草,指甲个个乌黑发亮,胡楂暴突像受惊的刺猬,皮鞋半年未擦,积垢能浇两亩半麦子地。揽镜自照再三,也着实煞了风景。按妻的逻辑,一十五年人事倥偬,保不住同学之间有少年得志,暴发财运。不像我半生玩世不恭,碌碌无为,光阴虚度,一事无成。头无弹冠之庆,腰无万贯之缠。同学会关乎面子,总得捯饬两下,免得灰头土脸,被同学品头论足。想想也是,饿死事小,面子唯大。是夜由妻牵着周游城隍庙各处灯红酒绿商家馆所,吹了头,刮了须,剪了指甲。皮鞋受虐日久,已经擦不出光亮了,妻在南苑鞋城削价摊位前徘徊良久,一双“老人头”从600元打折到299元。妻还不甘心,好歹又还价20元。回到家里,翻出唯一的一件名牌“鳄鱼”T恤,连同一条西裤熨烫整齐。妻让我穿戴完毕之后,立正稍息摆出各种姿势,端详了半天仍不满意。最后翻出一顶旅游帽,遮住了我发顶上的“地中海”,这才让我自己去照镜子。嘿!你还别说,好马配好鞍,好人正衣冠。这回真要“仰天大笑出门去”,因为看上去,“吾辈岂是蓬蒿人”啊!
夜航班轮为鸿新轮,晚上6点开船,时间不尴不尬,晚饭不上不下。早就听说,船上的餐厅和火车上的餐车一样,菜价惊人,宰人没商量。主意打定,提前一个小时到码头候船,在上船前的间隙抓紧时间狠狠地吃一顿饱饭。为了避免在船上饿肚子,在快餐店里徘徊良久,奢侈地要了份一荤两素10元鸡腿豪华套餐。不料那只鸡腿一嚼之下似乎有些异味,在馊与未馊之间。用鼻子嗅了良久,终究满腹狐疑。把素菜吃完又意犹未尽,遂换了一家快餐店,又加买了一份7元套餐。一刻钟内吃了两份饭,撑得我“大腹便便”。早知如此,就算船上再贵也不遭此暗算。
进了候船大厅,抬腕一看表,离开船还有半个小时。刚刚坐下,一卖报人过来吆喝,旁边跟了位穿港务制服的女子,手拿一叠票据。“买报一份,提前上船,不需排队,每份5元”。说话间来到我面前:“咋话?老板?要伐?”说着把一份当天的晚报塞到我眼前。既然叫我老板,想想价钱倒还公道,游客提前上船免受排队拥挤之苦。付了钱拿了报,随服务员出候船室一道边门,一番指点进了码头。
不料刚踏上鸿新轮,已闻船外人声嘈杂,一片鼎沸,旅客已经鱼贯而入。我仅仅比他们早到了一分钟,却多花了5元钱。
总算盼到开船了,船舱里有线广播打开了话匣子,一番隆重热烈的音乐过后,传来了播音员拿腔拿调的声音:旅客们!你们好!欢迎乘坐鸿新轮。现在已是晚饭时间,本客轮特地为大家准备了免费晚餐,请凭船票到餐厅就餐,过时不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