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位我当是没法忘记。
只言片语中我已经听明白了,此时的南海仙尊是来同雏晔耍无赖的。
南海仙尊在很早前便与雏晔有些过节的。这件事说起来时间又十分久远了。天帝当年提品阶之时,南海仙尊曾经上前明提暗点了天帝,大概也就是说自己年岁大,平日也勤于修为什么的。于是天帝便随口许了诺言,答应了南海仙尊保得地界一千年风调雨顺,这提品阶之事就可因功过而来。可偏偏当年遇到了雏晔这一名修为十分高并且医理也同样出众,在冥封之底顺手搭救了深陷魔地被魔气攻心的灵宝天尊。这样大的功德当时就盖过了南海仙尊,提上了神尊之位。南海仙尊将这件事记了个万儿千年的没有释怀。按作常理来,他记也该是记在未信守诺言的天帝头上,可他这个死心眼却偏偏记在了雏晔身上。
雏晔他从其他神仙元君那里偶然也听闻了此事,虽说这件事并同他没有多大干系,而他也对于品阶这种事并不上心,但他却将这件善事做了个彻底,将南海仙尊那生病的公子,接了来青垣,为他续命调理。也当是还了南海仙尊一个人情。
而再说什么旧疾复发,都是哄骗孩童的。
那时玄玉被他爹带回去以后,身体已然十分虚弱,雏晔也很清楚玄玉的情况,同时去要过人。而南海仙尊十分执着的要尊崇上古留下的规矩,在长子诞辰之时需要去东堤神社中祈福。他错误的判断了他儿子生命的顽强性。
可长久来虽然没有人提起这件事,那南海仙尊似乎也是忘记了,玄玉彼时生病的缘由,也是因着他爹为那一千年风调雨顺,保得那千年来的旱地也能受到雨露滋润,便动用了玄玉出世之时身上带的那块青色宝玉,并千年之中没有再归过一次家。
玄玉的病根就在这里。那块青色宝玉本是一个上仙赠与玄玉保命的一块奇石,却被南海仙尊挪用到了其他地方,本来他们家中的事情,外人不好判断,可如今怎么看来,南海仙尊这个爹也做的并不是那样称职。
再说到玄玉回了南海后,只神社中只住了一日,便自绝了。
南海仙尊救回玄玉时他就只剩了一口气,他爹爹这时才知悔觉,亲自来了青垣请雏晔,雏晔诊了脉也度了不少修为,却已经回天乏术。
可南海仙尊却不能将所有的过错都怪在自己头上,便一而再再而三的来同雏晔找麻烦。此时的南海仙尊已经痴缠了雏晔很久,而雏晔却一直将我瞒的很好。
我只是在想,那个时候,雏晔一边为玄玉度修为,一边还需为我医治。没有折损一丝元气当是不可能的。
可那个时候的我却自己沉溺于丧友的悲伤之中,从未想过雏晔。
总是眼中只有自己,一定会伤害到身边的人。
比如我,比如南海仙尊。
彼时,我有些恍神,瘫坐在地上,不查身后的一抹水蓝色靠近我。
雏晔的外袍搭在我肩上,我回了回神,他依着我身旁坐下。雏晔身上带着药香,十分好闻,我悄悄挪近了些,雏晔许久开口道:“古语道是……”我听到这句话就已经由不得打了个哈欠。
那日过后雏晔同南海仙尊的关系开始十分紧张,但毕竟是因着天君的面子,没有什么大的动作。雏晔依旧每日伏案批改着文书。直到一日里,天帝遣人过来,我才晓得这南海仙尊这回使了这么大个绊子给雏晔。
地界这些年来,一直是由仙人降世为人,为凡间施福泽,此次地界传出又魔物作祟,使得地界不安宁,掌管这件事的是东华帝君,原本在众多仙君中是挑了闲散些的文清仙君,却哪知文清仙君一夜之间被人捅出了跟女仙娥们厮混的丑闻,此番丢尽了天君的脸面,惩罚是自然得有的,天帝找了雏晔,想将这件事交于他来处理。
我觉得这件事十分莫名其妙,虽说交于雏晔处理说明了雏晔的办事能力极强,并十分受到天君的重视,但此刻要送去的地方却是距离魔界十分近的冥地。是上回雏晔搭救的那位灵宝天尊的地界。此番送文清仙君去受罚这件事自然会传到魔界的耳朵里,魔界又怎么放过这个机会来为难雏晔,此回如何算都是凶多吉少。
雏晔却并未在意我说的这些事情,仅仅两日,昼夜未合眼的雏晔赶完了文书,便携了已经拷上的文清仙君向冥地去了。他走之前我十分担忧,雏晔问我担忧什么,我沉默了许久,终于开口道:“你答应我不能像玄玉一样,再也不回来。”而此后我守了十分久的时间,他都没有回来。我很怕他不能信守诺言。
这个时候灵宝天尊也来过好几回问了雏晔是否回来,这样一个月,我觉得已经过去十几年一般。
我在通往冥地的云崖之上,就这样捡回了雏晔,说是捡回的完全不夸张,那时日里我的急火攻心旧疾上来,扰得我不一小心便会陷入昏睡,一日里终于醒来,吃了灵宝仙尊几颗金丹才一时来了精神去了云崖,好巧不巧,雏晔就依在尽头的石桌下,微弱的生气,睁了睁眼同我牵着唇角道:“我回来了……”一月之后等回来的雏晔,身上果然是布满了伤口。
拖着这样的雏晔我哭着找到灵宝天尊。
半月之后,雏晔还是没有醒过来,我每日守着他,一刻也不敢合眼。灵宝天尊说的十分坦白,他告诉我此回只能看雏晔自己的修行了,应当是没有个万儿千年是不会醒来的。
这个时候已经有许多传言,最离谱的一个版本是这样的:说是雏晔当日送文清仙君的路上,意料之中是遇上了魔族的围攻,而雏晔却失职将文清仙君未能护住,使文清仙君先他之前便早早入了魔界众君的口,这个时候的雏晔也是因为恐失职天君降罪便落了一身的伤回来复命。
荒唐的简直没有边了。
而毕竟传言只是传言,天君也没有蠢到相信这样无稽的故事,并没有说些什么,只是嘱托了灵宝天尊尽力救治雏晔。可却没有料到,魔界的魔君们,却一时间忽然发了封帖子到了天君的玉案之上,这封帖子一句一字的证实了那个荒诞无稽的传言,天君十分震怒。
雏晔被下令第二日就要上那诛仙台,而此刻他依然没有醒过来,我知晓,凭着他这幅身子,此刻若是去了诛仙台当是真的要送命了,而我这个时候又能做些什么?
轻轻的抚着雏晔冰冷的手,这双手我从未主动牵过,印象里都是雏晔将他长长的手指将我的手握着,却十分暖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