柯氏看了看,女儿的袖子,想起刚才她将同心结拿出来的时候,姜氏和贾氏的脸色都便的很奇怪。
难道是那同心结有什么不对?
姜氏满脸疲惫,挥了挥袖子,道:“即使如此,我就不留你们了,我身子也乏了,想休息休息。”
柯氏见姜氏毫无留恋的进屋了,又是不解,又是高兴。
这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虽然她今日带着清宁独自上门,京城里的闲话恐怕已经传出来了,但到底还什么都没说定,八字也还没合,她的宁儿也不用紧赶着嫁人,平白落人笑柄。
坐在回府的轿子里,柯氏只觉得自己像是在做梦一般,她有点摸不着头脑的问道:“那同心结到底有什么不妥,还是我刚才失礼了?”
秋纹在一旁恭谨的笑着,道:“没有,夫人方才做的很妥当,而且,这京城里喜欢戴同心结的小姐们多了去了,也没什么可稀奇的。”
秋纹是孔氏教出来的人,既然她说没问题,那就没什么问题。
宋清宁赞赏的看了一眼秋纹,这就是丫头机警的好处,有时候不用自己说,不用自己做,她们能替主子想得更周到,做的更好。
柯氏紧绷了好几天的神经终于在这一刻放松下来,她将头轻轻靠在马车侧面,闭目养起神来,可谁知心神一放松,竟然就睡着了。
秋纹听着柯氏均匀的呼吸声,拿了马车里的一条珊瑚绒的薄毯轻轻盖在了她身上。
“今日,辛苦你了,你做的很好。”宋清宁冲秋纹轻声道。
秋纹看着她,郑重道:“应该是我谢小姐,小姐能信我,能给我这个机会,我很高兴。”
秋纹在孔氏身边从小就看着那些勾心斗角,她要学的也是那些弯弯道道的事情。
她平日里不爱说话,那也是因为心思太重,其实若真论起伺候主子,惜言未必能比她做的更好,她对自己有信心。
宋清宁躺在马车里,回想着方才的一幕一幕。
今日的同心结也不知姜氏是怎么想的,但就目前来看,姜氏这一次终究是放过了她们。
若真的在明知道庶妹同自己议亲对象暧昧不清的情况下,还急不可耐的赶去合了八字,那她这辈子都会落人讥笑嘲讽,她不惧人言,但不愿让人白白践踏了自己的尊严。
姜氏也真是不把别人家的女儿当人看,为了同萧家较劲,竟让暗中指使明月去勾引宋廷书。
也怪她有一个脑子长在下半身的父亲,为了一个戏子,当真愿意出卖自己的亲生女儿!
想起宋廷书,宋清宁闭上了眼,宋廷书的学问在京城也勉强排的上名号,人也有几分书生的俊逸潇洒,只可惜金玉其外败絮其中!
就连上一世她嫁入荣郡王府,未尝就没有她所谓的父亲从中作梗,想起荣郡王,宋清宁从袖子里拿出了方才在侯府故意露出的同心结来。
红色的绳线丝丝缠绕,就像是女子最缠绵的心事,当年她出嫁的时候,也是满心喜悦,也是充满希冀的。
记得洞房花烛夜的那一晚,荣郡王搂着她,将一个描金盒子放在了她的面前。打开盒子,里面赫然就是裕亲王妃留下的那对同心结。
她第一眼看见就被吸引了过去,听他一遍一遍讲着裕亲王和王妃伉俪情深的故事,一边暗自忖度那同心结的编织手法。
荣郡王讲完了故事,回头就见她正扯着桌布上金色的流苏正在编织。
他觉得好奇,凑近了看,没想到编成了之后,竟与原品有八分相像!
荣郡王执起她的一双素手,瞧了一遍又一遍,赞叹道:“真是一双巧手,我寻遍天下,也无人能如你做的这般好。”
那时,她笑着看他,眼里心里都是他。
“这流苏不好编织,若我再多研究几天,用上等的红丝线编织,我有把握做的十成像!”
那样明艳的笑容,那样急欲表现的心思,一切都是为了讨她夫君的开心。
荣郡王揽住她的腰,道:“好,我便将这同心结放在你这里三日,你要多少线,只管找下人要,你若是能做出来,每年父母亲忌辰的时候,我都要将这种同心结挂满整个骊山墓地!”
说起这话时,他的眼神那么亮,就是为了继续留住这份光亮,宋清宁也要拼尽全力。
三日之后,她果然成功了,她从没像这一刻这样庆幸自己有一双巧手。
荣郡王翻看着她做的同心结,每个都是十足十的像,他高兴地取了一个戴上,道:“从今日起,本郡王的腰佩一律换成侧妃亲手制的同心结。”
她藏起自己肿成胡萝卜的手,开心的笑道:“是。”
从那年开始,每逢裕亲王和王妃的忌辰,她都要日夜赶工,直到做的手都开始发抖也不能停,为了王爷脸上的笑容,她能付出所有……
多么傻,宋清宁的脸上露出了苦笑,那个男人心里根本就没有她,他稍纵即逝的宠爱,也是因为她的那双手。
今日的一切,还真要感谢荣郡王,若不是那时她拼了命的一遍又一遍练习,今日怎么能让姜氏当场就失态了呢?
她知道姜氏在怀疑,不过宋清宁相信,只要有机会,她就能将这份怀疑变成真的。
只要她还有这双巧手,还能编织出跟裕亲王妃一模一样的同心结,她就能让荣郡王救她!
前世,她用生命为他铺了路,这一世,她不过是小小的利用他一番,并不过分。
“夫人,小姐,宋府已经到了。”秋纹低声道。
柯氏和宋清宁这才相继下了马车。
“宋大夫人,宋二小姐!”
身后传来一声清亮的声音,柯氏和宋清宁转身,却是个从没见过的丫鬟。
那丫鬟上前恭敬的朝她们见了礼,才转身撩开身后马车的帘子。
一个同宋清宁年纪相仿的少女搭着她的手,缓缓走了出来,那少女穿着五色锦盘金彩绣绫裙,体态端庄,面容娇俏。
待她走进了细细看,五官样貌同孔氏竟有八分相像。
柯氏激动上前道:“你……莫不是清敏吧。”
那少女也上前,拉住了她的手,道:“大伯母,我是清敏啊,我回来了。”
两人正说着话,轿子后面走出了一匹健硕的马,那马儿通身漆黑皮毛,只有四个马蹄上长着一圈白毛,煞是显眼。
宋清宁垂着眼,将心思都掩藏在心底,可露在袖子外的手在轻轻颤抖,这是怎么掩藏,也掩藏不住的。
三年夫妻情,不管他怎么看,至少在她的心里,是有过痕迹的。
马上的男子一身紫袍,翻身下马,额上的紫金冠衬得他越发丰神俊逸了。
柯氏这才看见宋清敏身后还跟着一人,待看清了,才赶紧行礼,道:“见过荣郡王。”
宋清宁和秋纹也跟着行礼,道:“见过荣郡王。”
荣郡王笑着颔首,道:“夫人、小姐都不必多礼,人我已经安全的送到了,我这就走了。”
他的声音还是一如既往的温和,听到人的心里麻麻的,痒痒的。
这样一个优秀的男子,世上哪个女子不爱呢?但这样的男子注定不属于任何女人,他只属于泰安国的这片沃土,这片万里河山。
宋清宁定了定神,对自己绽放出了一个微笑,都已经过去了,甜蜜的,痛苦的,撕心裂肺的日子都已经过去了。
“荣郡王若有空不妨进府喝杯茶吧,我还没好好谢您这一路的照顾呢。”
宋清敏看向他的目光有些迷离,那样温柔又高贵的男人,只看你一眼,你便舍得将整颗心都捧给他。
她远在武台山,每一年也只能匆匆见他一面,可就是每年一面也足够让她念念不忘了。
荣郡王依旧浅笑着,礼貌而疏远的道:“谢谢宋三小姐的好意,我不过是遵从祖母的吩咐,媛芳还在府中等我回去议事,我就不便久留了。”
宋清敏落寞的垂眸,连笑容都变得牵强起来,她似是才想起他已经有正妃了。
孔媛芳,宋清敏的表姐,才是眼前这个惊才绝艳的男子的正妃。
宋清宁敏锐的感觉到了宋清敏情绪的变化,心里一凛,同龄的少女,总是格外能体察对方的心思。
“既然如此,荣郡王便赶紧回府吧,改日我们定当登门道谢。”
柯氏见宋清敏似有些不对劲,赶紧接过了话茬。
荣郡王点头,翻身上马,这才走了。
柯氏拉着宋清敏上下查看一番,才真心笑道:“确实是长大了,你走的时候才六岁,如今也跟宁儿一般大了。”
宋清敏听了也是满心感慨,她转头看向宋清宁,道:“二姐,我还记得你当年惯会用草结编小兔子,编的可像了。”
说起儿时,宋清宁抿唇一笑,道:“都是孩子气胡闹的玩意,那时候我教你,可你总学不好,你学不好,就哭闹着不许我走。”
宋清敏俏脸一红,嗔怒道:“定是二姐那时候没用心教我,不然我怎么就学不好了?”
这样孩子气的话,将柯氏逗的“咯咯”直笑,道:“你们两姐妹从小就要好,八年未见,感情还能一如既往,二弟妹看见了,也会觉得欣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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