潮湿的南方之夜,呈透明的双乳状,
乳突直指江边。月光,掺和了水
和少许奶制品。新砌成的沿江风光带
以坚挺的大理石,挤走了一排文弱的
垂杨。这寒冬的潮水未退。片状的冷
像刀子刮着树皮。花,微张着嘴,
才吐出樱桃又闭上。这是早春。
春,仅在春心里。“滑板族”的滑板,
还挂在新装修过的墙壁上。挖沙船
在加紧作业。高功率的汞灯。铰链
铺成的通道。一只钢铁巨手在引擎的
“嘟”“嘟”声中,揽过春江的细腰。
月光,行走在水上,懒散。惆怅。
还有几分无聊。天空填塞着薄云。
无法维持的生存活计,把人驱赶成鬼
吊在月亮的周围,也有的被月亮
用钩子勾住。那行走在毛玻璃后面的人,
手指抓摸着一张空荡荡的寡妇的脸。
渔火是新式渔火。渔夫以高压电线
刺透春江的黑皮肤(它趁夜色呵出
成吨的污水和废气)。鱼儿飞快地逃散,
机灵的弹离了电荷区,迟钝的毙命,
泛起几片复制的月瓣。民工在下游
拆了又挖,挖了又拆,字体模糊的木匾
扔在一边。工地四周的帆布上,留着
红漆涂的大字“宰了你”。并在签名处
留下一幅画:宽额、尖颌、头顶光秃,
一个优雅传统的决裂者。胸部以下,
被自身分泌的污泥所覆盖。在脊柱那儿,
有一块冰,又像是一根极大的鱼刺卡着。
近乎谦恭的雏鸟散布在石板上,拖着
越冬的棉衣。没来由的做爱像轮胎刮擦
地面时的沙沙声,滚动极偶然的沙粒。
石材市场仍在持续地啸叫。坚硬的拼接
腾起细雾。汉白玉正滚动着淫秽的墨绿的
月光。抢劫者带着目光似的刀子
和刀子似的目光来到。远行的人
是坐在屋子中的那人,整夜喝着咖啡,
从未把脚迈出房门一步。春江或一派黑水,
是他煤火上慢慢熬着的腐蚀性液体。
2001.2.1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