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没有杀死那个侍卫,这对我来说等于释放了一个非常友好的信号。虽然,侍卫被严重限制了人身自由,可瑕不掩瑜,这还是代表了和尚们是中立守序的
一方。这在某些极端情况下,意味着能良好沟通和基于各方利益互相利用的成功可能性非常之大。
自从那次审问之后,我开始察觉到身边的人的举动处处透露着古怪。和尚们也不打算押我回西域交差了,竟在这间客流稀少的破客栈心安理得地住了下来。
每日只是早起念念佛经,或出门打打牙祭,到中午回来和镖局的人喝喝茶下下棋,过得跟赋闲在家的地主富农一样悠闲。
给那名囚犯送饭的任务却交给商央。这是怎么回事?!我的头有点大了,为什么一个富家千金肯自愿干这等粗话,我不明白,她怎能对每个遇到的人都这么热心肠,既不怕我们这行人对她不轨,也不担心我们非法扣押有什么不法动机吗?!
虽伙食和住宿对于一个人质来说,已是相当不错,那名可怜的侍卫身体依然没有好转,反越治越差了。
开始,只是思维有点混乱,经常语序颠倒,爱说疯言疯语。看到商央总是表现出强烈的侵犯欲望。胃口极大,送去的食物一进他的视线,跟饿狼看见羊羔一样,瞬间吞食殆尽。
根据我的观察,他还附带失眠,易怒,和强烈的攻击性。这实在太过反常,只是短暂的禁闭不至于把人迫害成这副德行:短短几天,他掉了大量的头发,已接近半秃,体格消瘦如柴,脸颊凹陷,目光涣散。
看起来就像条几周滴水未沾的死狗。这人散发出的渗人能量仿佛拥有实质,让人一被他凝视就顿时毛骨悚然。
“你还好吗?”看着他日渐疯魔,我实在心有不忍。
没点蜡烛,房间内非常昏暗,我只能模糊看到他的背影。只是几日不见,他变得好静,怕光,没再和任何人说一句话。
蹲在光线照射不到的阴冷墙角,像是一朵带毒的蘑菇,被人种在那里,整整三天,没动过一步。
“啃哧、啃哧”,我听到了在撕咬某种肉类的声音。
配合这诡异的宁静氛围听着,让人直起鸡皮疙瘩。他竟然是在咬噬自己的左手小指!!
此时我才明白,地上散落着几点尚带血迹的肉屑从何而来,地上数条凝固的黑色血线,原来是那怪人指节中流出的黑血。
空气的淡淡腥味弥散开来,令人作呕。
他依旧面无表情,默默啃着自己的手指,动作优雅地像侍女用用捣烂的凤仙花来涂抹指甲一样平常。左手已经被咬得千疮百孔,有些部位溢出的血好容易凝结成块,又被重新咬烂。
商央这时正好开门走了进来。
这是此时我最不愿看见的人,偏偏就到了现场。
她用手里盛送食物的托盘推开了房门,匍一开门我就拦了上去,用身体堵住她的视线。
“给我,给我。我送过去。”我掩着已半开的门,抢过托盘。
商央还想探头偷看屋内的情形,被我单手按住肩头给推了出去。
“什么怪味道?”她问。
我告诉她是她多心了,这种不人道的居留之地加上犯人又不爱洗澡,有点异味实属正常。
“他没事吧?”小姑娘还是放心不下,又问。
“没事,死不了。”我只能打起马虎眼,这等惨绝人寰的怪事我实在不知道怎么开口好。
腥臭味突然扑鼻而来,我侧转过身,还没看清是怎么回事,小腿就被不知何时凑近的“犯人”狠狠咬了一口。
我腿部的肌肉能清晰感受到那根本已经不是人类的咬合力。
这只匍匐在我脚下的怪物,利索地撕下了我一块小腿肉。
我右腿当即就失去知觉,只觉得意识模糊,身体不受控制地向门外倒去。
一只瘦弱的手臂扶住了我。是商央?!她此时竟然是一脸波澜不惊的神情,仿佛刚刚我只是不小心摔了一跤。
怪物嘴里咀嚼着我的血肉,把如同钢锯般的利齿张开,发出一阵恫吓的嘶吼,那瞪着商央的血红眼珠,明确传递着一个忿怒的讯息:“碍事!”。
此时的商央逆光而立,青丝飞舞,衣袂飘飘,配上那古井无波的眼神,如谪落凡尘的天界仙子。
原来,天真无邪都是装出来的。我望着这样陌生的她,才恍然发觉,我们之间只存在谎言。
那怪物骨骼骤然暴涨,他本来纤瘦的身驱在这稻芽抽穗似的异变间足足撑大了三倍有余。
本就锋利的牙齿又长出如地狱恶鬼般的骇人獠牙,青灰色的血管如同蛛网一样布满了那张恐怖可憎的“鬼脸”。
双手内的骨骼咯噔作响,刺破他丑陋的皮肤,穿体而出。是四把骨质尖刺,俨然成了他得天独厚的杀人利器。
而商央只是静静看着眼前这一幕。
怪物见她没有伺机发难,倒是万分激动,它飞扑向一动不动的商央,左手的骨刺,刺向她纤细的胸膛。
商央张开她小小的手掌,五指猛地并拢:无形中就生出了无数的铁链,那铁链四面八方如同潮水般涌入了这狭小空间内。
怪物被尴尬地阻在了半空之中。那把血淋淋的尖刺离商央的位置差了几厘,就被活活地做了个五花大绑,钉在了客栈的天花板上。
它显然不肯善罢甘休,见用蛮力挣脱只会越缚越紧,竟能急中生智,想出把天花板震碎的办法。
锁链随后而至想把那个破洞堵住,可惜慢了一步,被那怪物钻入孔中,逃到了楼上。
幸好这个客栈客源极少,二楼空无一人,不然被它此等祸害,不知要死伤多少无辜。
难道,这也在商央这个小骗子的计算之中?!
我的右腿被这怪物咬出的创口极大。小腿处皮肤像似毒蛇咬过,变成了诡异紫色,血已经止住,只是全身酸软无力。
不远处,响起了怪物凄厉的惨叫。
想来以商央那深不可测,骗我骗得团团转的手段与心机,怪物定是只能万劫不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