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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变回原形

无人的夜半,月凉如水。

一道纤细的身影,正快速的掠行于墨城郊外葱葱郁郁的竹林间,敏捷的身姿,疾行的步伐,无一不说明了此人的急切和躁动。

的确,胡冉冉就正处与躁动的状态中。

巴掌大的小脸上此刻凝满了汗珠,随着她奔跑的动作,一滴一滴的坠落,此刻她满面潮红,呼吸急促,如果不是一双勾魂眼里盛满了猩红之色,还真容易被人理解成是服用了什么不正经的药丸。

纤长的手指不住的捏紧,松开,再捏紧,圆润饱满的指甲忽地暴突变长,又紧接着缩回正常的模样。

同时,阵阵尖啸响彻在竹林上空,似鬼也似犬,无从分辨。

理智与疯狂的挣扎间,胡冉冉尚能伸手捂住自己的嘴,阻止那由于本能而发出的嘶吼声。

真是糟糕!

她这阵子在人间溜达得太过忘形,以至于忽视了一件极其重要的事。

每到月圆时分,她就会变回原形!

这是狐族想要修得仙道所必经的一道难关,变回原形,则意味着此时的修为大打折扣,法力锐减,攻击防御能力基本为零,若是这个时候有其他妖类来访的话,——她就等着明日给自己收尸吧。

往常的这个时候,她都是会躲藏在早已布置好的巢穴里,那处隐秘而幽深,是绝佳的聚灵之所,有助于渡过这一难关。

然而今日,除却无从藏身之外,她竟隐隐感觉到一丝异样。

体内仿佛烧着一把火,焚得她燥热无比,全身的血液似乎都在叫嚣,更甚至,她生出了几分莫名的渴望——渴望着鲜血的味道!

不久前的傍晚,她本还悠闲的晃荡在墨城的大街小巷中,直到日落西山,天幕昏暗,她才猛然惊醒,不知不觉又已到了月中之期。

那时她还想着赶紧趁时辰尚早,去郊外寻着一处良地避祸。

可谁知,疾行的路上她竟然想要去吸一个路人的血!

还好她理智尚存,那路人也于她慌乱之中脱身而去,胡冉冉连忙拔腿向着人迹更少的竹林奔去。。

吸人鲜血,是堕魔的妖类才会干的事啊!

胡冉冉一时间无助又害怕。

她本是偶得仙缘,只要熬过了七七四十九个月圆之夜,再佐以月圆之华,便可撇去妖身位列仙班的,其间是绝对不能犯了杀戒,否则便是前功尽弃。

谁料今日,她不知抽了什么疯,竟生出这等可怕的嗜血之欲来。

更加糟糕的是,无形中似乎有一根未知的弦,在掌控着她的命运,就从那日巧得仙缘开始,再到后来顺畅的渡劫,直到今日失去理智的行为——

媚长的双眸中猩红之色在加重,只见混沌而不见清明。

胡冉冉意识逐渐在抽离,她感觉快要抵抗不住那股嗜血的冲动了。。

唯一庆幸的是,此刻正是夜半,不要说人了,连只游荡的兽都没有。

忽然,一声凄厉的尖叫蓦地在不远处响起,如同烟花,划破寂静的夜空,同时也照亮了胡冉冉痛苦不堪的小脸。

她不由浑身一僵,双手缓缓的垂下靠在身侧。

也即在一瞬间,她双脚猛地动作,整个人已向着那声源处跃去。

胡冉冉凭着残存的意念在支撑,越来越困乏的感觉侵袭了她整个身体。

恍惚间到达林间的一处空地上。

此时,尖叫声呻吟声仿佛放大了十倍,一声胜似一声的痛苦。

在胡冉冉靠近的同时,清新的竹香混杂着某种清甜的味道,重重的纳入了她的鼻腔。

这是——鲜血的味道啊!

胡冉冉迷蒙的望过去,一个大腹便便的女子,双手无意识的揪着身下零星的野草,双腿曲起,两腿间不断的溢出血和另外一种她不知道的液体。

那女子瞧见有人来了,苍白的唇咧开,尖叫的声儿倒是小了些,只是冲着胡冉冉虚弱的道:“我要生了。。救我。。救救我——”然后又是一声痛苦的呻吟。

这声呻吟将胡冉冉的理智拉回了几分,她慌忙跑过去,蹲下身子微微扶起那女子,嗫嚅着唇开口:“如何——如何救你?”同时,双手下意识的捏紧女子的皮肤。

女子痛呼声变大了些,却再也说不出话来。

胡冉冉有些慌了,这女子呻吟声不断升高,似乎是到了越来越痛苦的境地,但是在她的连番追问下也没有回答出个什么。

这凡人生孩子,放在人间实在是再普通不过的事。

过程顺利的,则母子平安;若是遇到难产的,不仅要花不少时辰,最后还可能落到一尸两命的后果。

胡冉冉为难无比,她现在脑子里如同塞了一锅浆糊,觉得应该做点什么,但是什么也不会。

她大可以不管不顾,抛下这名女子跑路。

但是见死不救,也算是杀戒的一种啊!

好吧,无奈之下,她病急乱投医的伸手,贴紧女子圆滚滚的腹部,向里输送着灵力,企图平息胎儿的躁动。

不对劲的是,那胎儿不仅没有平息下来,反而躁动得更加厉害了,隐约间似乎还踢了她的手一脚。

胡冉冉诧异的睁大双眸,紧紧盯着这女子的肚子。

她又哪里知道,女人生孩子,恰是胎儿活动最频繁的时刻,分明是要急急的冲出母体之外见识新世界,哪里还会平静得下来?

灵力在不断的流失着,却没起到半分作用。

而女子身下毫无动静,除了血溢出得越来越快之外,整个人呼吸之声竟也弱了不少,这样下去绝不是个好兆头。

胡冉冉一时心急,索性豁出去了,一口咬破中指,鲜红的血液顿时趟了出来。

——狐族之血,乃是大补。

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更何况这是两命。

胡冉冉赶紧将血往女子苍白的唇里灌,稳住她的心脉,另外一只手扬在空中,化作利爪状,她打算直接破开这女子的腹部,将孩子掏出来!

尖利的爪子眼看着就要划破圆滚滚的肚皮——

那原本苍白虚弱的女子却突然瞪圆双眼,眸中精光一现,在胡冉冉猝不及防的时候一口啃上她的腕间,一阵剧痛排山倒海的袭来,她的灵力在迅速的消退中。。

“你。。!”胡冉冉吃惊的抬眼,也顾不得其他了,那只化为利爪的手当下便要朝女子袭去。

不料被一道光力打断,她的身子被掀了开去。

“孽畜!爪下留人!”一声娇叱响起,漆黑的不远处,两道身影蓦地出现。

胡冉冉在空中翻腾了一下,稳稳的落在了另外一处。

抬眸望去,那二人片刻间就已到了近前。

只一眼,胡冉冉便看到了那张熟悉的脸,一时间心中万般思绪繁杂。

一如印象中的俊美容颜,气质出华,据说修道的人大都是这一副超脱的模样,但是胡冉冉认为她所见过的修道人中,云陌是最特别的一位。

特别好看,特别——让她心动。

白衣胜雪,她觉得没有谁能比眼前这人更适合这颜色了。

只是,这张她所痴迷的脸,在看到她之后却并没有露出她想象中的表情来。

“。。是你——”她呐呐开口,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面前的男子。

云陌眼里闪过一丝疑惑,还未有任何反应,他身旁的人就已开口了。

“你这孽畜!竟敢在人间如此行恶,今日我云灵儿就要你来得去不得!”云灵儿美眸一瞪,先声夺人,说完之后直接动手攻了上来。

胡冉冉皱了皱眉,在她袭来的瞬间轻飘飘的移了开去。

她不欲与之置词,眼下是所有心思都放在了那另外一人身上。

是因为没有认出她吗?不然何以他的眼神如此陌生而冷然?

不知不觉中,她一颗心沉了下去。

就在这瞬间,云灵儿抓准时机攻了上来,自她袖中飞出的捆妖索灵活的缠上胡冉冉的身子,顷刻间限制住了她所有动作。

胡冉冉怔怔的立在原地,直到捆妖索的符印发挥效力,剧痛袭来,她才猛然意识到,这人是真的不认识她了!竟然能见她被折磨而见死不救!

浑身犹如被烈火炙烤般的疼痛,在方才的一番折腾中她本就耗费了不少灵力,眼下在这捆妖索的桎梏下,她更无毫无还手之力。

不过比之更痛的伤,却在心上。

她现在只想提起一口气,去问眼前这个一脸无动于衷的男子,“你不记得那日舍命相救的小狐狸了吗?”

这话她终究没有问出口。

被疼痛刺激得俏脸扭曲的她,只是一个劲儿的凝望着他的脸,企图找出些熟悉的痕迹。

然而,除了冷漠之外,还是冷漠。

胡冉冉不由得苦笑着闭上眼,几乎快要放弃了。

云灵儿嘴角勾起一抹开心的笑意:没想到辗转了几年,这小狐狸还是落在她的手上了,也不枉费她这么久以来的心血。

狐族内丹,迟早是她的囊中之物!

嘴角翘起的弧度越来越大,云灵儿几乎已经预见,将来她在修道界,会是多么的独树一帜,哪怕是现在对她敬谢不敏的师兄,也定会对她另眼相看的。

不过眼前这个丫头,还真是碍眼。

一个妖类,竟然也敢对师兄有非分之想。

还好当年她聪明,稍稍动了些手脚,就让师兄误以为是自己救了她,也正因为如此,师兄对她的态度才稍稍好转。

至于这个丫头,压根就没有在云陌脑中留下任何印象。

所以胡冉冉此时此刻的反应,纯属多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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