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病房,服过药的若依已经沉沉睡去,医生简单地说了下病人的状况,烧应该已经退了,只要多注意休息,过几日就可出院。莫飞雨自是宽慰许多。
若依所在病房的这一楼层是医院住院部的特级区域,因情自杀的莫飞诗此刻也住在这一楼层,经过专业的抢救,总算是有惊无险。杨明清寸步不离地守在她的病床前,莫刚峰在知道女儿无恙后,先回家休息了。
直至半夜,莫飞诗才醒了过来,开口第一句话就是唤了一声“明少”。杨明清就坐在她的床边,见她睁开眼睛,努力地摆出一张笑脸。
莫飞诗却摆出一副卑微的恳求样,低声道:“不要离开我。”
欲待说出更多的挽留杨明清的话语,明少却将自己的食指放在唇上,示意她不要再说了。莫飞诗忐忑不安,不知明少会做出怎样的抉择。
就在莫飞诗割脉自杀的瞬间,杨明清已做了最坏的打算,好在,莫飞诗还是被救回了一条命。
“我不会走了,你好好休息吧。”对着莫飞诗,杨明清作出了他最重要的承诺。
虽然没有提到两周后的婚礼,但是莫飞诗听懂了,最终,还是自己留住了明少的人。失血过多的她,虽然面色苍白,但还是尽力咧开干枯的嘴唇,满足地笑了。
当病房内的两个女人再一次陷入深度睡眠后,她们的男人不约而同地从各自的病房走出,两人一般的心事重重,在走廊的尽头,双双停下了脚步。
没有过问对方目前的情况,只需看一下彼此的神色,就已明了,这两个女人均无大碍。
“烟,抽吗?”杨明清递给莫飞雨一包烟,雨少拒绝了,同时提醒了一下,这是在医院。杨明清不介意地收了起来。
“给我十分钟,让我对她说最后的再见。”不算请求,也不是命令,淡淡的口吻,像是朋友间的嘘寒问暖。
“已经给过你三天了。”雨少不愿意让若依再见到他。
“你觉得你能阻止我吗?”杨明清尽量保持语气的平和。
“说与不说,又有什么区别?”雨少明显的不情愿。
“你应该明白,很快,我就会成为你们莫家的一份子,今后总会有机会见到若依,如果你不希望我和她还有任何关联,那么你最好答应我的要求。当然如果你希望,我也可以接受你今天的忽略。”杨明清偶尔也会耍点无赖。
“她现在睡着了。”换言之,莫飞雨默许了。虽然不清楚自己为何会允许明少这般的行为,可能是同情吧。
“只是几句话,只想看着她说。谢谢。”杨明清朝若依的病房走去。
微微闭着双眼,长长的睫毛盖住了半月形的下眼睑,高挺的鼻下是有着完美弧形的粉唇,或许这场病令她失色不少,但在自己的心里,她始终拥有如孩童般天真无邪的睡颜。
“这一次,我真的放下了。虽然我不懂你放弃的真正原因,但是我希望,正如你在飞机上对我说的‘今日的放弃,是值得的’,终有一日,你能亲口告诉我究竟是哪里值得。”
杨明清俯下身,手掌轻轻抚过若依的脸,苍白细致的皮肤,已不复之前的灼热,取而代之的是她一贯冰凉的体温,如今拂过,只觉得寒彻心扉的刺骨。
没有更长的逗留,杨明清退出了病房。走廊尽头,雨少似乎还站在原地,看见明少出来,彼此冷漠地对视,无需其他表示,明了即可。
若依的这场病着实不轻,原以为劳累加上风寒引起的发热,只要烧退,就会很快地康复,却没想到,困扰若依多年的心结因了这场病,郁结成疾,断断续续,时好时差,等到她完全恢复元气,已经是三个月后了。
错过了夏蝉的鸣叫、也错过了这一季烟花的绽放;自己的生日,若非雨少记得,恐怕早已淡忘,雨少的礼物,总是出挑得耀眼,某种程度,这些礼物真的很适合莫大小姐,而若依,想要的或许只是心爱的人陪在身边,在漫山旷野中、在浩瀚的夜空下,欣赏着某个星座的流星雨。
至于莫大小姐,终于可以正式地称她为某人的夫人了。考虑到莫飞诗复原的状况,以及婚礼的准备,杨明清将婚期延后了两个月,对于莫家大小姐在莫家的最后一个生日,杨明清也是卯足心力,办得有声有色,在他人眼里,不知何时,杨明清也已沦为为博美人一笑的裙下之臣。
相比若依的生日,除了雨少的礼物,并无盛大的宴会,固然是因为她的身体,但莫家少夫人除了婚礼当天,让下人看到了她敢与老爷子的抗衡外,这两个生日只相差一个月的女子,在生日当天所受到的不同礼遇,令底下的人更加忽略了少夫人的存在。还好,若依关心的,从来不是这些。
即使杨莫两家的婚礼推迟了两个月,若依终究还是因为身体的孱弱,未能参加。
十月的莫家,好动的莫飞诗已经嫁入杨府,雨少白天忙于工作,总是做到很晚,才拖着一身的疲惫回到房间,莫家府邸没有因为新添了一位夫人而呈现出欣欣向荣的态势,相反,由于少了莫飞诗的叽喳,整个莫宅更显出一种病态的静谧。
若依病后唯一爱逗留的地方,或许,整个莫家,唯一能让她喜爱的,恐怕也只有这片绿草茵茵、繁花似锦的后花园了。病后的若依渐渐消退了少女时的娇俏活泼,反而隐藏于心的那份多愁善感被无限放大,一场秋风、一阵秋雨,往往会让她愁惘迷离,良久才能回过神来。
十月的阳光,已不复夏日太阳炙热的影子,最美的季节、最爱的人,在这个七月,荡然无存。不经意间,曾近在乎的事物、情感,就这样从自己的身边悄然滑过,镜花水月,终是一场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