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刚峰下葬的这一天,是H城入冬以来最冷的一天,但暖暖的阳光映射下来,似乎削弱了吹在身上冷风的寒意,穿着黑色大衣的若依面容肃穆,抱着小梦茗,站在莫飞雨的身旁。旁边是穿着同样黑色衣服的杨明清夫妇,灵华则由杨府的下人抱着。莫飞雨的脸色凝重,看不出悲伤之色;莫飞诗则紧闭着双唇,似乎不愿多说话。站在远处的曾子夕,携着一帮手下,恨恨地盯着杨明清站立的地方,当然,今天除了祭拜,他们什么也不能做。
当参加葬礼的那些莫刚峰在商场上的老朋友以及莫氏企业的高层们逐渐离开后,莫飞雨对着若依,冷冷地道:“你和梦茗先回去吧,我想一个人静一静。”
莫刚峰出事后,这还是莫飞雨第一次对若依说话,他的语气冷淡而平静,浑然不似以往那般柔和,如果说这是因为他父亲的死造成他情绪上的不宁,不如说此刻的他心中所受的伤已到了极限。若依抱着梦茗朝停车的地方走去,蓦然回首,暖阳中,那个曾将她捧在手心里的男人没有回头,依旧伫立在墓碑前,挺直的身影,在这个大晴天下,并没有让若依增添一丝暖意,相反,她觉得这个男人离她会愈来愈远。
站在墓碑前的何止莫飞雨一人,当杨明清示意莫飞诗可以离开的时候,莫飞诗没有跟在他的身后,杨明清直到上车后,才发觉自己的“小跟班”没有跟着他的节奏。坐进车里的杨明清,默默下了车,在寒风瑟瑟中,抽起了烟。
当一辆黑色的Bentley从身边扬尘而去时,杨明清不用看也知道坐在里面的是若依母女,那么,此刻留在墓地的应该只剩他们兄妹两人了。
“你是不是很想知道父亲离世的那个夜晚,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吧。”长久的沉默过后,莫飞诗先开口了。
“难道你不想知道吗?”莫飞雨反问道。
“如果答案会影响到我和明少的感情,我宁愿不知道。”莫飞诗犹疑着说出自己对这件事的看法。
“看来爸爸对你的宠爱,比不上明少在你心中的地位。如果他地下有知,怕是要心痛不已。”莫飞雨不客气地道。
“那你呢,你的若依不是和这事也脱不了干系吗?换了是你,你怎么办?”
其实兄妹俩心里非常清楚,他们爱的人和自己父亲的突然死亡必是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只是,那晚的事,他们缄口不语,两人除了猜测,还是猜测。
“我不想告诉你我的想法。”莫飞雨索性一口回绝。
“所以,你总是那么直率,喜欢阮若依,你不只让她知道,也让全世界都知道;而你对我的态度,也是从小就未改变的厌恶之意。我想,这就是你在商场上始终比不上明少的原因。”
“轮不到你来批评我的性格。”
“我不想就你的性格做任何评语,留在这里,只是好心提醒你,后天公司的董事会议上,关于下一任董事人选,我想即使我不说,你也会明白。”
“既然你们早有打算,你又何必现在告诉我,到时看我出丑岂不更好?”莫飞雨握紧了拳头,他不喜欢莫飞诗趾高气扬、高高在上的样子。
“雨少,从你母亲自杀的那一刻起,你就恨透了我的母亲,可是,你又是否知道我母亲是为何而死的吗?”莫飞诗美丽的脸上透着几许悲伤。
莫飞雨没有答话,他不是没有调查过,只是,他自闭的那一部分不允许他多思,真相总是过于残忍,事实总是令人难以接受。
“我的母亲,当年H城的名门千金,因为你的母亲,深深地自责,她让自己的父亲,我的外公陪着她去祭拜你的母亲,没想到,却被你的外公和他的手下乱枪扫射。我不信你不知道,只是,一直以来,你都是用琴声在提醒我。难道你不知道,我的生日,不仅是你母亲的忌日,也是我母亲的。即使没有你的琴声,我也不会在宴会上感到有多快乐。”
“但父亲记着的只是你的生日,而不是我母亲……”一直以来,莫飞雨都不愿说出这句话,但是,这一次,他还是忍不住将埋藏在心底多年的想法说了出来。
或许不说就永远没有人知道,但话一旦出口,就让莫飞诗猜到他还是介意的。
“还在为父亲究竟喜欢他的哪个妻子而耿耿于怀吗?我一直以为自己才是爸爸的宠儿,可过了很久,我才明白,不仅是我,也包括你,还有我的母亲、你的母亲,所有和父亲有关系的人,我们都是他手中的棋子。父亲喜欢的由始至终只是他打拼下来的江山。”
莫飞雨不再言语,他用沉默取代了内心的同意。
“这就是你不再追究父亲死因的原因吗?不管怎样,他还是我们的爸爸。”莫飞雨将话题又兜回到了刚刚的开始。
“明少是我的丈夫。”莫飞诗的这句话就是最好的答复。
“可是他不爱你。”莫飞雨抓住了关键。
“我爱他。”莫飞诗倔强地答道。
“他是杀害我们父亲的凶手。”显然,莫飞雨相信那天晚上曾子夕和杨明清的对战没有那么简单,换了任何一个人,都会那样怀疑。
“你为什么不去问你的阮若依,那天晚上,她也在场。我也可以说是她杀了我们的父亲。毕竟,你和她的婚姻,也是父亲早有的计划,我有理由相信她恨他。”莫飞诗并不傻,能踏进莫家的门,不是那么容易的,因为莫家的规矩永远是莫老爷子说了算的。
“莫飞诗,你究竟想怎样?”莫飞雨不愿想象若依是凶手的模样,他只能对莫飞诗低声吼叫。
“我不想怎样。”莫飞诗突然抱住了莫飞雨,紧紧地,同时柔柔地唤了一声,道:“哥哥。”
莫飞雨一时错愕,愣在原地,任由莫飞诗抱着。这个一直以来傲慢无礼的大小姐,此刻就像是卸了那身高傲外羽的普通小女,柔弱得想要寻求帮助。
“哥哥,”莫飞诗再次用同样的口吻称呼道。然后,放开了莫飞雨,整了整外套,有点羞怯,道:“不管怎样,你和我的体内,流着相同的血,即使你再恨我,有件事情还是不会改变的,我们拥有同一个父亲。”
“飞诗。”这是莫飞雨第一次用哥哥的口吻称呼他曾经厌恶的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