错乱庞杂的枝条象只巨大的蜘蛛延伸着它的爪子,良茉姣在树林里已经走了很长时间还是没有找到甪里阑亭,她不能不承认自己迷路了。
林子最深的地方有个人冷不丁的站到了她面前,她吓的差点叫出来,“什么人?”她向后退了几步。
“姑娘,别怕,在下达奚卧丹呀。”
“你?”她一下子就想到了那双色痴的眼睛。借着昏沉的夜光看清了他的脸,果然没错。“达奚少爷,怎么是你?你为什么在林子里?”
达奚卧丹轻描淡写的说:“我路过这里,姑娘是迷路了吧?不如我们同行,我能找到出去的路。”茉姣岂会不知他的意图,“不必了。”她说。
达奚卧丹从袖口里拿出来一片叶子说:“姑娘可认得这片叶子?”茉姣一眼认出,这不是绮缘之叶吗?“你是从哪儿得来的绮缘之叶?”
“原来,这叫绮缘之叶,正如同我与姑娘相识恰是奇缘。”他那双眼睛又犯了痴劲儿只盯着茉姣说:“我的这片叶子是从姑娘那位同伴身上得来的。现在,他就在我的府中,还求姑娘跟我去见他。“
”你是说,莫如雪在你的府上?“看他笑而未语,茉姣的心还真的没底了,”好,我跟你去见莫如雪。“她怕莫如雪是被他抓住了,她有雪萝玥什么都不怕!
夜色底,一个人影在晟国侯府自由自在的穿行着——他打听的明明白白,这里就是达奚卧丹的府邸,茉姣丢了,他能想到的就是被藏在了这里。眼前的这座小楼不时有婢女出出进进,他一溜上了楼顶。
小楼里,灯明如昼,香雾袅袅。几个婢女或者端水或者端药,里出外进忙的手慌脚乱。一张绣床上,续影香半开着小袄,胸前那块紫红的伤痕就跟火灼一般,疼的她一刻都不得安宁。她冲着婢女说:”让你们拿冰块来怎么还不去?“一个婢女喏喏的说:”侯爷说了,若用冰镇着怕会更疼。“她气恼极了,喊道:”不听他的,去拿冰块,快去拿冰块!“婢女怕的不行,连声应道:”是,奴婢这就去。“
藏在楼顶上的莫如雪并不清楚这个女子是谁,也没看清她的伤就是用雪刃之羽灼的。这么大的一座晟国侯府,他要怎么找到茉姣呢?在他的身后,那个小巧的影子已经潜伏有一阵了。夜里的轻风吹拂着她的衣袂,她用鞋尖点了一下琉璃瓦,莫如雪马上就警觉了。
”谁?“他转过身发现了她。
他们刚从晟国侯府出来,绮蘩便用一颗雪白的拳头打中了他:”偷窥闺房,该打。“她说。莫如雪太感意外了,”谁偷窥了?他们都不是好人。“他说:”绮蘩,你怎么也会在晟国侯府?“绮蘩善意的瞪了他一眼说:”不止我,还有良国君。“
”良国君?你们······”他和茉姣还说半年之后回桃国呢,这下可好······
“你真蠢呀,我们是跟着你进的晟国侯府,你竟然一点都没察觉?”绮蘩说。昏黑的路边良国君的出现令莫如雪惴惴不安起来,他基本不敢看他的脸。
“茉姣呢?”良国君问他。
“茉姣,她可能······她,在晟国侯府······”他让良国君说什么好呢?晟国侯府与虎口无异,莫如雪呀莫如雪,他可“真有本事”!
灯花宛如一只蜷曲的黑虫,窗外夜雨下个不停。金辉华贵的小楼里,良茉姣独在窗前坐着,画棂上的树影来去的摇晃不止,她则是十分的懊恼不该轻信了达奚卧丹的鬼话!
房门上的檀锁咯噔转了一下,她不免还是紧张了起来。达奚卧丹走进了小楼,手里托着一个精致的茶盅,他满脸的堆笑一进来就对她说:“这是我特意给姑娘煮的安神茶,也不知道合不合姑娘的口味?”他放下茶盅,到了茉姣的跟前。茉姣顶烦他往自己身边凑合了,刚想起身却被他踩住了裙角。她气红了脸,转手推开他说:“达奚少爷,请你自重。”
“我知道你在生我的气,其实,我也不是有心要骗你,我就是想和姑娘做个朋友。如果你愿意,这整座晟国侯府还有我都是你的。”
”你······“她真想扇他个大嘴巴,要他不知羞耻,脸皮死厚!”既然,莫如雪不在府上,我就告辞了。“
”姑娘怎么能走呢?“他准准的抓住了茉姣的手,他知道从她的手中会幻化出一片可以伤人的”烟月“,可只要能拥有她还管个什么?就是让他死,他也愿意。”外面下着雨呢,姑娘要走也得等雨停了呀。“他的那双眼睛似要把茉姣看化了,“我与姑娘相识,还求姑娘能将芳名相告之。“
有个意味深长的微笑从茉姣的脸上一掠过去,要他痴心妄想做白日梦,她就彻底绝了他的念头!雪萝玥已被她移上了指尖,这色贼总该尝尝雪刃之羽的苦楚!之后,她自有出这侯府的能耐,谁要告诉他姓名?!
这时,雕花的小窗被推开了,从窗口跳进来了一个青衣蒙面客。”你是什么人?“达奚卧丹好个吃惊,”来人!有刺客!“他喊道。
茉姣看出这个人的身材似乎熟悉,“啊——难道是······”一股暖流涌进了她心里,是他,真的是他,这不是太神了吗!
那片轻盈的纱幔就和寄水琴阁的相逢一样飘过了他们之间,她的眼中充满了泪水,“居然——”在这万般不解的尘世纵有繁华旖旎,她只为了找他而来。
居然扯下了脸上的黑纱兴喜的说:“茉姣,你认出我来了?”他的笑容总是这么纯净,这么动人。明镜崖的分别还象昨天发生的一样,当时,他多想让她来找自己却终未说出口。“还以为你在桃国,我们再见不着了。”绕过脚下被打的不省人事的达奚卧丹,他们还了爱情一个紧紧的拥抱!
一时,晟国侯府十分混乱。只听有人在楼顶上喊:“你们侯爷的人头在此!”续影香也忍着身上的伤被众女婢扶着出来了,“快接着那个包裹!”她喊道。府中的巡卫争相扑了上去,一接住包裹就知道上当了。莫说是人头,就是猪头也没这么沉的。打开一看,果然是块大石头!
在这间荒置的空屋,他们拢起了一堆火先将淋湿的衣服烤干了。明灿灿的火苗顺着风向活跃起来,居然迅速的抓起了湛痕龙刃。
“怎么了?”良茉姣吃着干粮完全不知道有个人已经出现在了荒屋的门口。“原来是他——”居然放下了龙刃说:“茉姣,你爹来找你了。”
“我爹?”她这才察觉到了父亲的脚步,回头的瞬间,还是感到心情起伏的有点激动。她见着父亲依旧穿着碧青的衣氅,在此刻的火光中泛着幽玄的光华。
一旁的甪里阑亭从良国君的身上感受到了一种独一无二的侠者气概,不用说也能猜到他从桃国来。他和居然同时向良国君施礼,“前辈想必也是远道而来,不如在此歇息一会儿等雨停了再走。”他说。
良国君转目看向他,见这青年生的眉宇轩昂,气度翩翩,虽然身上也带着把宝剑,但绝不是游侠之辈。“不必了,我只是来找我的女儿。”他扳着脸,视线扫过居然说:“你若不想招上杀身之祸,就一辈子留在金国不要踏足中原。”这话说的居然着实搞不清缘由。甪里阑亭说:“前辈,我也刚刚得知居然的父亲居一傲去了中原。如今,金宋交好适才听您所言,莫是这一路还会有什么惊险吗?”
“积尸川没岸,流血野无尘。旧年血债,迟早要还!”他这话听的他们大为惊惑,”良前辈,你能把话说明白吗?什么债?什么仇?这和我爹有什么干系?“
潏潏的火光衬照着他们彼此不宁的心绪,居然手里的湛痕龙刃突然间就失去了控制。”湛痕龙刃,你回来!“他看着龙刃朝向了良国君,这可真是的,它惹谁不好非得招惹他?荒屋的门外,出现了一个潮湿的人影。他展开长大的手脚,稳稳的就把龙刃抓住了。接着,又来了个灵敏的转身直帅出了一片水花。
居然的心里象被塞进了一个诅咒,莫如雪,他们又见面了!”我们还要去找他,他倒自己出现了。”阑亭反倒挺高兴,这不正是在客店帮他打架的人吗?
茉姣的心终也落了底,“莫如雪,知不知道我有多担心你?”她说。莫如雪拿着龙刃向她笑笑说:“绮蘩也在客栈等我们呢。”
“绮蘩姐姐也在?”他们桃国一行人可以在此相聚真是太好了!若这时,让居然和阑亭同他们一起回客栈······她看一眼老爹,这些想法便灰飞烟灭了。
“把龙刃还给他。”良国君对莫如雪说。莫如雪琢磨着手里的这柄奇刃,“湛痕龙刃,古髅鬼刃——”他这回可算是开窍了!
“我知道了!这龙刃是我们桃国的······”良国君一掌打过来,就看龙刃从他手中“嗖”回到了居然的手里。“为什么给他?”他瞪着眼睛,那模样呆呆的。
在这荒屋,良茉姣虽极不情愿还是被她爹带着了。她和居然都不知道这回分开又会在哪儿遇见,但无论的哪儿,总会见面的预感却分别烙在了他们的心里。如果不是居一傲去了中原,居然真想就这样追随着她,哪怕只是远远的望着她也好。但眼下的情况,他必须去中原协助他爹把赫连公主救回来。
自打清宁关那个俊贼把公主劫走之后,赫连部族的可汗竟要求金帝在十天之内把公主找回来。从金国到中原单十天的功夫也不够啊,这样的要求岂不荒唐!所以,甪里阑亭说的大约有道理,赫连部族就是在成心挑衅,赫连的十万铁骑雄称天下,极有可能这是他们设计的一个事端,就是要挑起与金国的战争。
梧桐镇,临安城中的一个小镇,地峡物丰,人口密集。镇中有家较大的酒楼“缇铭居”很有名气,挨着缇铭居是一家铸剑堂。此天的铸剑堂好多人围在了堂口想是有热闹可看。居然和甪里阑亭已经在人堆里挤上了半天,好歹挤到了人群的前一排。
铸剑堂上悬着一口金字牌匾,上面写了“剑气如虹”四个字。堂前立着十几位体魄健硕的壮汉,剑堂正中摆置着一具金锦剑匣。由此可见,剑匣内必存着一柄利剑。
须时,从铸剑堂内走出来一位长者,赭袍着身,年逾七旬。居然和甪里阑亭看这长者鬓眉花白,和颜慈目准是这铸剑堂的堂主。堂口这么多人,长者微微示意大伙静一静。喧杂的人群稍显安静了下来,长者合手抱腕说:“老夫,在此谢过大家的捧场。今日,铸剑堂要拍卖一柄名剑。此剑乃是铸剑堂的镇堂之宝,老夫将此剑珍藏多年。现今,要将之拍卖,所集善款用来赈济鲁地受灾的难民。在望的众人,若有意于此剑者,凭心而沽,价高者得。老夫望有识之士能与铸剑堂共襄此善举。”
老堂主言已,亲手启开了金锦剑匣。日光下,一柄宝剑炽炽有光,单从剑鞘就能看出确是柄好剑!围观的人啧啧称好,居然看看左右心想:“不如我先带个头。”于是,高喊了一声:“我出一百两!”甪里阑亭说:“即是赈灾,一百两哪够?”他接着喊道:“我出五百两!“
居然不由发笑说:”我们在这争有意思吗?“阑亭说:”我们不把价钱抬高了,那些有钱人怎么肯多拿银子赈灾呢?“他听着有理,又喊了一声:”我出八百两!“他俩的报价使得人群更加沸腾了!
就在这片的嘈杂声中,有个男子平平静静的说:”我出五千两银子。“居然和甪里阑亭随着人潮望去,见在人群的外围站着位青年男子,从他那身锦绣的穿戴来看象个有钱的主儿。
这时,就听有人言语,”他是我们临安城的豪贵,玉大少爷。“居然心想:”这个玉少爷,从外表看倒是举止不俗,风采出众。只是,他柔弱如一介书生哪来这么多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