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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总起

《蛮牛高挺》

开文!

……

……

……

……

……

……

爆炸!——“轰轰轰轰……”

冲天的火光点亮一角天地,骨肉横飞,血浆四散。

一股震摄人心的七彩虹光携带毁天灭地之势势不可当地开拓出一片空地。

一大波黑潮疯狂地涌向这块薄弱区,很快的,在血光中,在嘶喊中,在后继无力中,一个缺口被黑潮捕获,占据,并在原有基础上进一步蚕食,扩张。

“~~!!”

人潮中爆出一声断喝!三尊裹土巨人吸汲沙土从脉动的大地中挣扎爬出,大片的沙尘簌簌飞落,漫布半空。巨人直臂扫荡四周,骇人的力度抡出一圈厚厚的地尘。

然后是一圈彻底失控的人体在半空极速飞旋!

大地大范围爬开密布的蛛网裂隙,灵动的紫蟒游走入人群,侵略破坏,崩溃了一具又一具人体,欢跃雷舞,强力的运动飞溅倾泄外溢,脱落离体的电流碎屑,在半空中带起一大蓬炸响的金黄火花!最后全部化作亿万光雨。

“嘭~~嘟嘟嘟嘟——”一波碧蓝光潮紧跟而至,呈半圆形向四周扩漾!

“哗!~~”潮形能量攀至巅峰!——十丈!!无声息的,半圆扩张盘踞的十丈内!——冰霜,寒毒,战场内所有的冷意被超自然地拉拽,吸引,聚拢,凝汇!

温度骤降!

最后,是不可扭转的——爆发!!!

仅仅一个刹那!冰寒的气流已经在这块地皮放肆狂欢!呼啸而过!——苍雪褪散。永久弥留!——数十具密集的冰雕晶莹珍洁,宛若传世不败的艺术瑰宝。

是刹那,也是永恒!

悲伤,恐惧,更可怕的未知!

一齐蔓延!

层出不穷,变换莫测的负面情绪,在这一刻纷纷凝成实质,舒展开黑枯、怪邪的藤蔓,蛇扭着、攀爬着、掌扼着士兵们的咽喉、心脏!

每一波脉动,都是在喷薄!——撕裂胸膛的恐惧!

那是对生命的不舍、尊重!对自己,抑或是他人!

在这片战场上,(每时每刻都有人死去,成群结队的。)毫无疑问,在这里,生命被缩放得无限卑微!但正因如此,同样的,生命,才得以摆脱平凡,得以呐喊和炫烂!

每一个生命都是珍贵的!这一点并不会因环境、时间而发生任何改变!

…………

…………

有人在痛呼!极力张大嘴巴,毫不顾忌咽喉。他很费力地蠕动,蜷缩成一团,像一条蛆虫。蠕动——他没了双腿,还有一整个左臂变成了淤积的血泥!

极度的痛苦从每一个细胞开阀,第一时间汇聚并涌向大脑!

“啊!——”他歇斯底里地惨嚎,一时间悲怮了周围的许多战友。

很多士兵那不稳刀剑,他们失去了战意……抵御……抵御是徒劳的,又是一道炫丽的虹光……“轰轰轰轰……”耀眼的彩光撑开一个巨大的半球,像极了一只碗,倒扣在地上!光势浩浩荡荡,湮灭一切!

绝大多数的抵御者衍生出了一股无力感。挫败让他们再难抬起头颅!他们的信心被严重摧残!

崩裂,粉碎,瓦解……

就这样,数千的士兵永远化为灰烬,在无尽的光中,散作尘埃……

什么都没有留下……什么都不能留下……也什么都留不下了……

就像一道必定的编程——炮火轰至,一切消亡!

章一:独行的申诉

约翰是个老兵,更确切地说……应该,是个老人。

他瘦弱,干瘪,而且无力。

他同时我有着老人的通病——迟钝!

也许是在两年前,又或者是五年……约翰想着,尽力握紧刀柄。

反正是一个很悠久的年头……早在那个时候,他就握不住刀子了。

他害怕,怕杀人,怕被杀!颤颤惶惶中,他度过了大半辈子,在这座边疆要塞,战事频繁。但都是小型战役,还算安稳。

原本他可以这样活着——安稳,静静的,静静地占有余生。再不用受人安排。

但他现在重拾刀具,他说不清楚心中是个什么滋味……

但他手执冰刃……他明白这些缠成一团的千万情绪中有着逐步裸露暴动的愤怒……他很愤怒!

面对入侵者他愤怒,一如十年前……这种感情过多久都不会变!

要杀人!

要杀人!!

要杀人!!!

他可笑地佝偻着,却背负重甲,一路蹒跚,却能利索地剁下一个脑袋!——

主将被斩!!!

……却不是敌方……

……

“……约翰!——”有人回过神来,怒叱!瞠目欲裂!有数万双眼睛惊视,忘却环境、己身生死。

全场爆炸!!!沸腾!!

约翰却显得很镇定,提着他上司的脑袋,“理智……”他说:“大人说……”

他高声说:“理智!大人吩咐,这是大人的命令!”

“谁还有疑问?”

“还有谁要杀人?!来要我这颗脑袋?!”

“都放下兵器!”他拔高声音,“大人的命令!……”

他面无表情,对己方的所有人高喊:“放弃抵御,投降!”

“放弃瓦东,投降!”

“投降!投降!”

“……向紫荊……”

“……投降……”

……………………

“他说什么?!这个老家伙!!”

“他要了大人的命!——现在又要我们投降?!放弃瓦东要塞?!”

“好打算!老约翰,聪明的老约翰!狡猾的,阴险的,识时务的老约翰!活像条老狐狸!他真实有个好打算!”

“他把我们都买了!老约翰!——他要我们的命!——要我们老婆,娃娃的命!——所有的命!真是大口气!”

“婊子养的!肮脏的粪便!弄死这个活该堕入地狱的老家伙!”

“真是该死,一万次都不为过!他罪孽滔天!”

“把他那臭皮肉绑上烙熟的青铜柱!要让烈火烧灼他肮脏的灵魂!”

“把他挫骨扬灰!”

……………………

众说纷芸。老约翰被吐尽唾沫,几尽所有的人在嚼他舌根。甚至守备3锋对准了他,虎视眈眈,仿佛下一刻就要冲上前去,把那架老骨头碎尸万段,剁成肉酱!但他们不会去干这事,至少现在不行!尽管内心悲痛愤恨,但他们还能听到,还有听到一句话——

“这是……大人的……命令?!”

“怎么可能?!”

老约翰再度开口,“是大人的命令!他要给瓦东留个根!!瓦东不能就那么绝了后!”老约翰慷慨激昂。

“更别说大人还是摩西帝国唯一的武者,要不是他自愿求死,我这把老骨头根本动不了他一根毛发。”老约翰的这番解释,给守备军消减了愤恨。同时也点明了对敌方的态度。

“我们会信守诺言——剩下的士兵,不杀!城中的百姓,不杀!”一人一骑从兵海中央分开的笔直小道上施施漫漫地走出,“我以主的名义起誓!”述说这句誓言的时候这人神色肃穆,他保持这种态度朝老约翰拎提着的脑袋遥遥鞠躬。

双方止战,因为这个骇人的变故。

这时坚守瓦东的士兵才发现,如梦出醒地,悲伤地看着战场上零零散散的同伴——还凑不齐一个团!!更可笑的是,更震撼的是……这才过了小半天!——完完全全的一面倒!!

然而……紫荊……他们瞪大眼睛,紫荊……还是十个团,阵列规整。和来时的景况一模一样!

可他们……都死了,都死了!五万多灵魂去往天国。但路上没有圣歌随行,甚至哀歌!……都死了……数十万公升的血浆注入沙土。

战场被生命漆红!

没有人会喜欢虚无缥缈的灵魂,即便他们信仰神明。

死了就是死了……没有人能任意穿梭于两个世界,唯有不朽的神灵。

深情的人跪地哭泣,宛若一支悲歌!

但更多的人仰倒在地,他们亡了故土……

…………

…………

紫荊疯舞的白旗插上城墙正口。迎风舒展,飘扬。

这是在宣示紫荊对于瓦东的主权!

就在一天前,这座小城天翻地覆,百里烽火。

然而现在这头暴躁的雄狮重归寂静。它明确了从属……

现在,瓦东仅属于紫荊!

“伟大的紫荊!——”战胜的士兵齐声赞誉。

“给帝都传讯。”上将向后挥了挥手。

“……”近侍躬身后退。

上将屏退左右,独立墙头。

边塞独有的沙风呼呼刮割裸露的皮肤,“……悠悠众口……”上将有感而发。“投降?”

“你在图谋什么?”

上将深锁双眉,“……托雷,托雷。蒙迪,老谋深算的福克斯,你可给我出了好一道难题!”

“绝对不会是——为了死衷于你的士兵!更何况只是区区八千人……”

“城里的杂民更是不可能……你哪里会有那么亲民爱民。”上将颇为头疼地抵按太阳穴,“那么……会是什么呢,到底是为了什么呢?我亲爱的老对手……”

“……是什么……让你连命都可以不要?!”上将烦躁地抓挠头发,他感觉自己现在陷进了一张网……

独思许久,终于,上将低叹了一口气,“实在没别的法子了……托雷……我还真是拿你没办法!”

“既然如此,我也只好——”

“……一并杀了。”

上将裹紧教袍。

…………

…………

“!”一个瘦小的身影陡然翻箱跃出!

“约翰爷爷!——仗打完了?喔,喔哦!”小孩很兴奋,“父亲呢,父亲呢?”

“躲起来了吗?……说好了要给我一个惊喜!”小孩欢喜雀跃,碎碎念叨。

“……外面怎么回事?!为什么大家都在哭泣呀?大家要去哪里?怎么都走了。”

小孩终究发现了一些不对劲,“……这个——倒底是怎么回事?!”小孩有些害怕、惶恐。

……

……

大地隆隆作响,沉闷如雷的铁蹄踏入双耳,躁动不安的情绪无死角地蔓延。

咣!——一声天雷炸响!巨大的城门闭合。

城内轰然暴沸!绝望与恐惧携手行走在大道上,大摇大摆。日光像是被纱布包裹,黯淡灰涣。

民众都在无头疯窜,在他们身后,有正在执行任务的长鞭钢剑!

他们无处可逃!!

肩架上的人头被锋锐斩落,掉在地上打圈儿!远远不止一颗!

“这是第几个了?”一个骑士华盔铁骑,嚣张的打亮响指,“嘿嘿~~一窝野人……惴栗不安的脏耗子!”

“呸——都是没胆的孬种!”

“哈哈!——你老娘可给你生了卵蛋?!”骑士煞有其事,面露惋惜,“真是,真是!可怜的家伙!”

骑士高举呼呼挥舞的马鞭,“软蛋!!软蛋!!简直可恶,脏了骑士大爷的眼!”纷杂的鞭影劈头盖脸地向着下面的逃民砸落。

“啊哈~!惹恼了骑士大爷,你们可要遭殃啦!”骑士高仰面孔,鼻洞朝天!

“去你妈的!”几个性格火爆的男人碰巧挨了鞭子,被惹出了火气,摔出一个玻璃酒瓶,笔正砸上了骑士的脑门!

“啪!——”

酒瓶爆开,玻璃碎溅,骑士的脑侧绽开一朵怒放的红花!疯狂往外冒的血液混着酒精从他的脸上一路淌下。

“啊!——啊!——”

“……哈哈……哈……哈……”骑士大爷面色狰狞,痛苦地拿手捂头,鼻孔哼哧哼哧,嘴巴大张喘上粗气,“该死的!——该死的!”

“该死的摩西!该死的摩西人!”

骑士野兽一般癫狂咆哮,“你们袭击了我——公正的,伟大的,善良的骑士老爷!”

“等着瞧,等着瞧好了!”骑士策马飞奔,突出愠怒的人群,在原地留下一句话——

“你们会得到应有的惩罚!”

…………

…………

“嘿!——”一个大汉向周围吹嘘,企图博取欢呼与赞美,“我们打跑了骑士!~一个骑士!”

“多么了不起!——”同伴夸张地拍了一个响亮的马屁,“一个骑士!——”

尽乎一模一样的词语,甚至组织,就连排序也是大同小异!大汉却很受用,洋洋得意地豪笑。

“一群蠢货!!”一个发须皆白的老人颤巍巍地从人群中走出,伸出一根枯柴似的手指,并拿它隔着虚空遥遥指定那个大出风头的大汉的鼻尖。

“本来我们都不会有事的……”老人在众人的视线中,在大汉喷薄着灼热岩浆的目光中说了一句貌似并不相干的话语,随后老人激动地拿起拐杖对着地面大拄地面。他用沧桑的口音,颤抖着,一个字一个字地怒斥——

“现在我们……这里……瓦东所有的摩西人——都要死了!都是你这个蠢货害的!!”

“你自己要寻死,还要拉上大家伙跟你一起躺进土里!!”

看着大汉不明所以的眼神,老人愤恨地指了指脑袋,“看这里!用你的愚蠢的大脑袋好好地想一想!!你这只只懂吃肉、玩女人的蠢猪!!”

“刚刚那个滑头的家伙只是诱因!骑士?!——哼……他算是哪门子骑士?!一个彻头彻尾的混混!这些都是紫荊的手段,一个方便的,狠辣的,不用他们背负不守承诺,可以肆意杀人的罪名的阴谋!”“多么阴险的紫荊!!”老人发出由衷的感慨。

老人火气冲顶,“你还不明白吗?!紫荊没打算放过我们!——根本没有!即使他们以经取得了胜利,即便他们已经斩获了大人的脑袋,即便我们只是没有爵位,普普通通的摩西平民!——他们太贪婪了……已经吞吃了瓦东五万的战士!”

“可这还不够!!这还远远不够!!!他们那嗜杀的性子就是个无底洞!他们根本不会得到满足!他们还要对我们茹毛饮血呐!!!”

“女士们,先生们……”老人结结实实地痛骂了一顿紫荊后开始呼吁,“就在一天前,紫荊那帮浑帐把战火带到了瓦东——我们英勇的战士永远的留在了战场上,我们的同胞——我们的同伴,我们的孩子,那些优秀的丈夫……”

“……他们——都再也回不来了!”

“难道面对他们沾了我们亲人的长剑,我们只能懦弱地站在一旁哭泣吗?!”

“不会!!”群众燃烧着热血,齐声附和!

“难道都已经被侵略者把钢剑架到脖子上了,你们这些剩下的,因为将军的性命侥幸不死的爷们,也要像个娘们一样软弱龟缩吗?!”

“当然不会!!!”群众被充分带动,声音变得雄浑厚。

“我们无所畏惧!”老人带头高喊。

“我们无所畏惧!!!”众人紧跟着宣誓。

众心相连,众志成城!!!

“嘭!——”毫无征兆的,一团橙黄色的火焰直击魁首,老人的整颗头颅被火光吞噬!熊熊的黑烟外裹恶臭,在无风的时间点与天接成一线。炙热的高温扭曲了空气,刚刚离老人最近的,呼喊的最响亮的平民不由自主地往后退了几步。

“啊!——”老人哀嚎,很是凄惨!颠狂地手舞足蹈,很快的又开始扑向地上的沙土,把脑袋埋到里头,火势才渐渐小去。

“聪明的、机智的老头!聪明的做法!”一队人马行来,阵列规整,当头一人向后挥手,独马前行。朗声放言,“就是你们要滋生事端,公然袭击我紫荊的战士?!”

“还用问吗?大人~”一人卑躬凑上前来,“这还用问吗?”骑士大爷狐假虎威,嚣张地拿食指扫过人群,“就是这群卑贱的奴隶!”

“他们拿酒瓶砸我的脑袋!砸大人您的面子!而现在他们更是可恶……”

骑士字字诛心,他故意压低了声音,“他们在密谋造反呐!”

“他们根本不把您的慷慨赏赐当回事儿!您留下他们的性命……这绝对是个大隐患,我得说,仁慈没有错,可这是战争!!我尊敬的大人!战争容不下心软!!!”

“他们都该死!——摩西人即便生活在紫荊的国土上,他依旧是摩西人!只要摩西不灭,他们的心就向着摩西!!就算摩西覆灭了——至少三代!他们三代之内的子孙都会记得摩西!记得是我们踏平了他们的国家!在他们眼里,我们是万恶的侵略者!我们不该对他们存留希望,怀有善意——他们是正牌的白眼狼!!!”

“……动手吧,尊贵的大人,杀了他们——全部人!您就能拥有一副雷打不动的铁石心肠!您也就能尽快的完成上头的指令……把他们都杀了,趁我现在还头破血流!我们有足够分量的借口来抵挡诸国的指责,现在是最好的时机……”骑士的大半张脸覆盖在阴影里,清亮的眸子闪烁过两抹寒芒。

“你还在等什么啊?你只需要……拿起你手上的这把剑——”骑士全身缭绕逐渐浓郁的黑雾,冰凉的手掌顺着上将的右臂一路下滑,最后止在了上将握剑的右手上,“抓紧它……你就能得到……金钱、权力……你想要得到的……一切……”骑士的声音吸附着浓厚的魔力,变得愈发阴寒,散发着深渊般的蛊惑。

“……毕竟……您是在紫荊的王禇之争中……陛下唯一内定的——皇子……”

上将挥剑直指前方,在剑尖的前头,是惶恐不安——却又不敢乱动的摩西民众……也就是骑士大人口中的奴隶……

骑士大人刚说完最后一句话就一头坠下了马,没有半点因突然撞击而引发条件反射的迹象……甚至都没有扑腾——叫人感觉就像一块死肉摔在了地上。

很凸兀的,一个骑士,就这么……死了?!

“骑士……原来这么不禁打……”在场的摩西人都被吓了一跳!“老天!这可是骑士!货真价实的骑士!!”

真是极具戏剧性的一幕!就连跟骑士大人一同征战过的紫荊战士都齐齐吓了一跳,一大跳!身子莫名一阵发抖!更不用说直到现在还在震撼的摩西人!

就那么死了……一个骑士……天上好像有乌鸦成群结队地飞过……

明明战争是个严肃的话题,可……

在场的众人里,上将阴沉着一张脸,他一直保持着冷静。骑士当时就在他的耳边私语,他听得很清楚,分得明明白白——骑士大人的最后一句话用了另外一种声音:偏涩、拗扭,尖细中携夹冷酷、阴寒,像是极地的风雪刮蹭过坚冰!

那种无生命的冷……他一辈子都不会忘记……

他甚至直到现在,后背还在不段渗出海量的冷汗,源源不绝……

是什么时候……安东尼,这位紫荊密秘雪藏的亡灵法师……是在什么时候,对他身边的人做了手脚?!一无所知!

而他竟然……一直无所察觉!!!

荒谬!!无比荒谬!!!

继荒谬之后的第一情感,是——

可怕!!试想一下若是你有这么个敌人……纵使你家财万贯权倾朝野,——你又能命硬到几时??

“……杀了他们……”平复了心中的各种情绪后,上将艰难地开口。

一队骑士得到指令煞气凌人地冲向摩西的民众,大地开始轰轰震颤,碎小的石子在地上不停地抖动!

逃!!!这是刚刚才宣誓了自己饱满的爱国情操的摩西民众的第一个念头。

然后他们就真的开始自顾自地抱头鼠窜,刚刚凝聚的一群人再度一轰而散!

这就是乌合之众与军队的差别!

骑士们驱策他们的战马追了上去。上将也被十几个健硕的骑士簇拥着离去。

……

……

良久,一个小小的脑袋从一座小木屋缓缓动开的门缝中探了出来。他滚圆的黑眼睛在眼框内滴溜溜地转了好几周。

“呼!——”他放下了整个提到嗓子眼的心脏,“外面没有人。”他轻声说:“约翰爷爷!外面真的没有人了。”

老约翰从他的身后走了出来,“快!跟着我走!”老约翰催促说,“晚了就来不及了!”

“什么来不及了?”小孩天真发问,“那些人怎么办?”

老约翰一把拉过他的手,快步行走,“你一个小孩子,我一个老头子能做什么?”

“什么都做不了!”老约翰十二分赌定!

“……约翰爷爷——”小孩突然顿足,“他……”小孩指着地上躺的一个人——他已经被烈火欺凌得面目全非,但小孩还是能够认出来……他就是那个老人。

“他还活着!”小孩开心地指了指老人不断抽搐的双腿,“我们可以救他的!”

“他就要死了,”老约翰面无表情地用冷漠的目光扫过老人。

就在老约翰开口的瞬间,老人全身一颤,陡然张开了被烧烤得红中带焦的双眼,“约翰……大……人……”他吃力地张合已经被烧烂的嘴巴。

“快走!”约翰的神色变得狰狞焦急,他尽乎是拖着小孩竞走!

“放手!约翰爷爷——快放手!”

“你弄疼我了!”小孩捂着刚刚尽力挣脱出来的手抱怨。

老人的声音再一次断断续续地传了过来,“约……翰”“……大人……”最后几个字根本听不清楚,小孩只看到他烧糊在一起的两片唇瓣抵在一块磨动。终于,老人的眸子变得黯淡。

“约翰爷爷,”小孩觉得总有点不对劲,“他为什么会叫你的名字?”

“谁知道呢?”老约翰这时候却又变得很轻松,他面带无耐地摊开手,“或许他以前见过我,又因为我就站在大人身旁,所以映像深刻,总之……谁知道呢?”

……

……

老约翰信誓旦旦地向小孩打包票,“迈尔斯——再接再厉啊!只要再翻过这座山……只要我们到达海边巴啦巴啦……”

“知道了!知道了!!”迈尔斯重新从草地上爬起,再度迈动疲软的双腿追赶不断远去的老约翰。

……

……

“!”迈尔斯猛然看见一只手掌在他面前划过,斩断了他的视线,拨紧了他的心弦!简直吓了他一大跳!迈尔斯下意识地朝老约翰瞧去——这个老家伙拿竖起的食指抵在嘴唇上……真是……真是……真是好顽皮!老顽童别闹了!迈尔斯心中莞尔。

“嘘……”老约翰一脸严肃地对着食指O嘴吹气。

迈尔斯顺着他的视线望去——那是两派人马,站满了道路,一前一后相互对峙。而其中一方的首领——是那个上将!

“啊——”迈尔斯一声轻呼!

“什么人?!”两队人马都很机警,第一时间把矛头指向了迈尔斯他们藏身的矮树林。

“出来!”迈尔斯他们很识相地走了出来,都高举双手,老约翰很自然地快走了几步,把迈尔斯护在身后。

“瓦东的难民。”老约翰很光棍地说。

看到护卫们把锐利的尖锋转对准迈尔斯,老约翰急忙说:“他跟我一起来的,他当然也是瓦东人!”

“我没问你!”护卫头领拿起剑柄给老约翰狠狠地来了一下!

老约翰立时捂紧小腹痛苦地双膝跪地。

“瓦……瓦东……”迈尔斯胆小地支吾。

护卫头领摸索过他们的全身,又来回仔细地观摩了他们几遍,细致到不放过一个毛孔!

“好了……你们可以走了!”在确定了迈尔斯二人没有随身携带危险物品之后,护卫头领如是说。

迈尔斯两人如蒙大赦,飞也似地跑开了。

“去,杀了他们。”一队人马的红袍首领对身边的近侍低声说。

近侍得到命令,不动声色地悄悄追去。

“去,救他们。”几乎是同一时候,上将对身边最健硕的一个骑士下达了命令。

……

……

迈尔斯两人不要命地在山林中狂奔,在他们身后有一个跟护卫头领穿同样赤红制服的士兵骑着马,握着重剑。

看到这副场景,迈尔斯连魂魄都惊得要跑出来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说好了要放过我们的!!骗老头不骗小孩啊!!!

“咔,咔啦!——”骑士力大势威的一剑险险地擦过迈尔斯,砍平了迈尔斯身边的一片灌木。破碎的枝节木屑洒得满地都是。

“!!!”本来力竭落在老约翰后头的迈尔斯速度攀上了一个前所未有的高峰。

“咻——”迈尔斯感受呼呼的劲风从四面八方汇聚,对准他的两个耳洞灌输压迫!——他已经达到了自身的极限。

“人怎么能够跑过马呢?”骑士的声音再度贴上了迈尔斯的后背!

迈尔斯冷汗直流!心弦紊乱,胸口紧紧抽动!

前方没有人,老约翰不知道跑去哪了。

“真是好运的小子!但愿幸运女神会永远眷顾你!”骑士冷笑着,在迈尔斯的身后高举重剑,猛然劈下!

千钧一发!!!

……

……

冷冽的寒风按着迈尔斯的脑颅割下——千钧一发!!

迈尔斯仿佛看到了自己被倒得稀巴烂的脑袋,里面混着红的白的粘稠汁液……

下一刻——

“夺!——”骑士的重剑因为突发情况被甩到了树上。

迈尔斯没有等到意料中的剧痛,下意识地睁开眼环顾周围——他感觉局势产生了变化!

他看到了一具无头尸体,切口平滑,碗口大的疮疤沮沮溢血——正是那个追杀他的骑士!

一把缭绕着赤火与寒霜的钢剑!

他还看到一颗头颅高高地向上抛起,然后热情地亲吻土地——“咔嚓——”一只铁蹄踏碎了它,还接着狠狠地补了几蹄,直到它彻底变成糊糊……

“嘶——”迈尔斯猛吸凉气,在极度紧张的精神中,目送做好事不留名的一人一马默默离去……

真悬!迈尔斯心虚后怕地抹了一把额头。

“他死了……”老约翰不知道从哪个疙瘩角落钻了出来,“……”沉默了一会儿,老约翰还是决定告诉他:“……他是国王的亲兵……”

迈尔斯完全被这句摸不着头脑的话吸引了,“国王的亲兵?”“哪个国王?”迈尔斯忽然福至心灵,他小心翼翼,甚至可以说是鬼鬼祟祟地压低声说,“是……摩西的……”意思已经很明了了,后面几个字能不说就索性不说了。

安全至上,生命诚可贵!

但迈尔斯还是忍不住对着老约翰嘟囔,反正这里是深山老林,了无人烟。他可以尽情地无视法规铁律!

“我们的君王要杀他衷心的、无罪的臣民……我们的敌国又派人救了我们……这到底算是什么啊!”

“他们应该没跟上来。”

“就算跟来了也没事。”

约翰带着迈尔斯一路向东,马不停蹄,连续穿过五座城市,现在他们站在海边——

观望从夜幕中爬出的太阳,像是隔着整个大海。

迈尔斯是个朝气的年轻人,观赏这种大自然的雄伟瑰丽能给他带来一些心境上的体悟。更何况此时此刻,红日炙热烧灼着整个世界的清冷。雄浑的生机从大地、海洋无穷无尽地对外散逸。这与他正在生长的身体无限契合。

“呼——”迈尔斯吐出一串浊气,“真美!”迈尔斯目光炯炯,毫不吝啬自己的评价。

老约翰曾经不只一次地拍着胸脯担保,“等到了海边……只要到了海边,我们就是这个逃亡游戏的赢家!”

他们在死亡的恐惧中,被迫鼓起最大的力劲鞭策自己,无时无刻!现在胸怀沧海,目盈灿烂的金红阳光,轻松平静地闲立海边,饱览天地清景,并且还有能力分出心思谈笑风生,迈尔斯一口豁出这几天逃亡途中压抑在心头的所有郁气。感觉整个人都精神了好几倍!

嗯……这种历经千难险阻后终于逃出生天的感受又该用什么词语才能足够形象地形容?……再世为人——大概就是这个意思吧。

“看好了!~”约翰拿出了那个让迈尔斯好奇了无数次的橡木匣子,颤抖着打开了它,神色微微激动,“这是一件魔法道具……”

老约翰语不惊人死不休,刚开口就给迈尔斯扔过来一个晴天霹雳!——魔法道具!魔法道具是什么?那是普通人的神话!甚至是绝大多数魔法师的神话!!老约翰你刚刚是在说笑话对吧对吧呵呵这可实在不怎么好笑要不我们换一个怎么样?

魔法道具!!!这可真是扯大了!!你莫非天真的以为上了年纪以后说谎话就不用打屁股了吗?!

魔法道具!!!这也太扯了!!你怎么不直接说你是个魔法师呢?!这句话的可信度好像都要比刚刚从你嘴里蹦出来的那句话高!

迈尔斯尽管心中这么说,可他这人腹黑得很,他才不会傻呼呼地把这些话摆到嘴上,他只会让这些话彻底烂在肚子里。

他装模作样地探长脖子,像个正常的小孩一样跳脚,好一探究竟。

老约翰从橡木匣子中提捏出一只小船,小船是木制的,表皮陈旧破烂,整体腐蚀严重,各种构件损坏得七七八八。整个看上去古朴无华,说是魔法道具倒更像是艺术古物。迈尔斯只从它上面看到了悠久厚重的岁月痕迹。至于色彩缤纷的魔法光华——迈尔斯得说一句——实在抱歉!他确实没看出来!这确实是没有的!如果他不是色盲的话。

“……”

“……它有什么神奇的吗?”迈尔斯沉默了好久,努力组织出一句搭话。

“它是未知——”老约翰对之保有敬意,用一双粗糙干枯的手合并,掌心朝上,小心翼翼地捧着。

“我们……我和托雷大人,当初我们踏足瓦东,巧然偶遇这艘小船,那时它就已经是这副模样了……不,或许,要比现在还要破烂!那还是在十年前!或许……或许,这些年它一直在自我修复?!”

“我……托雷大人那么惊才绝艳,当年他完全可以选择更好的领地——当然了,前提是他愿意放弃成为武者的机会。那么……也许他就不会死了,还是在他最成熟的时候死在战场上……我想说的是,这些本来都是完全可以避免的……”

老约翰一时间感慨良多,“可他为了这艘船,在摩西最艰苦的土地呆了足足十年!都是为了这艘破船!!”

“对于这艘船……我敢肯定……”老约翰神色严肃,“这一定是非常了不起的家伙!即便是在魔法道具中估计都算得上高档货!”

“我们第一次发现它时,它漂浮在高空中,半截身子暴露在阳光中,还有另外半截船身插在虚空中……要不是它本身在往外运动,与虚空的交融处扩漾着一圈一圈不易被发觉的纹路波动——我们还会误以为它只有半截!”

“能穿梭空间的巨宝……它的价值绝对超乎想像!”

老约翰夸耀,“这是真实存在的神迹!这还不算,这还不算!!还有那一船的珍宝!!!我的老天!都是些举世无双的稀罕物!只可惜这艘船——也幸亏这艘船游走了绝对久远的岁月……当我们两个利欲熏心,在贪婪的驱使下爬上船时……哦!是这艘船自己能源不支,那个时候它已经从几百米的高空掉了下来,大人和我自身是没有能力飞翔的,毕竟大人当时还不是个武者,而且武者不到很高的境界没法像魔法师一样飞天遁地,他也顶多跳得比常人高些,可这距离登船还远远不够……”

老约翰把当年的经历娓娓道来,“当时就有十多条色彩斑斓的光束扫中我们——而我们刚刚登上甲板,才刚落脚,根本来不及闪避,而且我们也没做好充足的准备,我们被巨大的财富遮蔽了双眼,光束带着浓郁的毁灭气息准确地扫中了我们。那个时刻我才在浑身的兢颤中陡然惊醒!——巨大的财富往往伴随着巨大的危机!”

“至于为什么我和大人都没事……嘿嘿——我刚刚可说了:它已经耗尽了能源,大多魔法阵也都失效了,这就是岁月的力量——你要是轻视它,它绝对会要你好看!所以……那些璀璨的光束都是花把式,只能吓唬人!真要打在手上就跟阳光照在手上没什么两样!”

“可它好歹教给了我们一个道理,让我们终生受用!这着实是一个不小的警训!”

“我们真的很怕!”老约翰突然咧开一口黄牙,“这艘船就像是一只沉寂的巨大怪兽,它在我们的眼中迷雾重叠,我们不知道它的一切!不知道它会什么时候突然暴动,择人而食,对甲板上两只不知道天高地厚的小虫张开它的血盆大口。”

“可另一面我们又足够贪婪,我们有着普通人的劣根——我们垂涎这艘宝藏,我们渴望得到它,没有男人能够斩钉截铁地拒绝唾手可得的力量,我们心中都有道德压抑最原始的暴躁——那是一头凶恶的雄狮!”老约翰侃侃而谈,“什么都阻止不了追求力量的男人!恐惧、危险、死亡,那都是个屁!”

“得不到力量,你照样要经历这些!”

“觉得值得一搏,那就勒紧裤腰带赶紧去!有机会须要抓紧,相比遗憾终生,我宁愿殊死一搏!”

老约翰双眼精光湛湛,“生命,就是要搏一个精彩痛快!平庸一生就是苟活!珍惜生命并不单单指活得长久……就是因为珍惜生命——”

“才会有那么多的前辈先贤为了自己的理想前扑后继!”老约翰尽情地抒发了一通感慨,随后又不可自拔地调头坠入‘当年’。

“甲板上落满了灰尘,这上面没有人。”

“而且那个时候我们已经踩上了甲板——我们站在船上,我们已经离这个天大机会只有一步之遥!要我们放弃?!怎么可能呐!!我们受够了平庸!!!”

“我们须要力量!哪怕代价高至灵魂生命!!”

“事实上,我们最后成功了!我从不认为这是运气使然!我知道,要是换了其他人,那么他们可能就连登船都不敢!”

老约翰神色傲慢,“他们太胆小!他们适应了庸碌,他们已经在道德文明中永远地失去了拼搏的野性!”

“我们的确得到了巨大的收益,在那之后大人如意地成为了一个武者。而我资质实在太差,不管是武者还是魔法师,我甚至都还不够入门!”

亲和地笑了笑,老约翰眯着弯弯眼,温和和蔼地面朝迈尔斯。

“可这又有什么关系呢?至少我们从此有了个可爱的小孩……”

“!”迈尔斯忽然脑袋一片空灵,脑内打响一个世界的电闪雷鸣!冥冥之中有一条不可窥视的缘线从另一个世界的另一端,穿破无尽时空,打破无数规则,将他紧紧相系,与他血肉相融,密不可分!!线的另一端,是一波跟他同步共振的心跳!!!

“我的孩子!!”虚无的深处,无光的地方,一双金色的眸子陡然显现,熊熊燃烧着无尽流转的法则本源,洞穿整个维度,粉碎所有阻碍视野的星陨,让无尽岁月时空一齐化作飞灰!

“你在哪里?!”声音透着亘古岁月的沧桑和痛苦的咆哮,一瞬间成为了整个界面的主宰!整个宇宙刮起了巨大的风暴,所有的星辰都像大海里的一叶扁舟,摇摇欲坠。空间破裂开一条条裂缝,整个位面——整个宇宙都要崩溃坍塌!!!

“我一定!一定!一定会把你再找回来!!!”

……

……

我是那艘船上的弃婴?!迈尔斯心中免不了有些涩涩的哀伤。

老约翰突然从鞋子中掏出了一管纯白的粘稠雾液,“这是大人留给我们的罡气,别看只有这么小小一支!它可是大人花了整整三个月才凝聚压缩出的一支罡气!以它的威力可以炸毁一座丘陵。”

老约翰游入海水中,把小船放在海面上,把那管雾液打开,倒进小船里。雾液渐渐稀薄,小船表面覆盖上一层像水波一样柔和的白光,慢慢的,白光越来越亮,最后绽放到能与太阳争辉!迈尔斯不堪强光刺激眼睛,双目眼皮死死闭合,还忍不住双眼酸痛滑下两行眼泪!在炫目的光华中,小船开始‘成长’!由最开始的十多厘米一路高歌猛进!——一米、二米、三米……十米、二十米……五十米!——这时疯狂增长的速度才渐渐地衰减。

——超霸气地延展了六十米!

“酷~”迈尔斯双目灼灼燃烧着两团火焰!

“这艘船上装有整整五门魔导炮!四门分别安装固定在前后左右四个方位,不大灵活,可旋转角度都是六十度,还有一门主炮——威力最大!三百六十度全方位旋转,专攻盲区!这种设计可以说是匠心独运,别出心裁!嗯——”老约翰认真仔细地斟酌了一下言词,“独一无二!!!”

“你知道魔导炮是什么东西吗?”老约翰突然想起对方还是个小孩……不是那个大人。

迈尔斯很诚实地摇了摇头。

“魔导炮就是……就是……”老约翰抓耳挠腮,他发现他不知道该怎么把深奥的专业知识简化到可以让一个十岁刚刚出头的孩子可以理解。他还达不到这种化腐朽为神奇的能力。“反正……唔……反正你只要知道这种东西很历害!紫荊用来攻城的人造火炮远远不够与之相比!什么摩西、什么紫荊!只要一炮轰过去就全部死光光了!在海上我们是无敌!要不是这艘船的飞行系统整个坏掉了……哼哼……可我们又都不能暴露它,嗯……有句话叫作人为财死,鸟为食亡……世界大着呢!远不只摩西、紫荊两个国家——人心贪着呢!所以‘财不外露’就是这个道理!”

迈尔斯听得热血沸腾,心脏怦怦直跳,呼之欲出。这种睥倪天下的无双感觉对一个争强好胜的小孩来说十分受用。

在老约翰的正确指导下,迈尔斯循规蹈矩地登船。他沿着着来时的路径一路往回望,遥遥的,还可以把满目疮痍的瓦东的轮廓看个大概。

“我们还会回来吗?……”

“还回来?不!不要回来!……至少我不会……”

“瓦东是块伤心地——我在那里流了太多血和泪……而且我也再经不起东奔西走、舟车劳顿了……”

老约翰徐徐自语,声调沧桑,“……迈尔斯——”

“……”

他停顿了好一会儿,“我的心老了……”他把手安放上胸口,“它已经疲倦了……那上面布满了疮痍……”

“……迈尔斯……也许我真的老了……”

老约翰声音中有一股难掩的萧瑟。

“我甚至已经失去了一个男人应有的雄心壮志……我现在唯一想做的就是看着你慢慢长大……最好能看到你娶妻生子……但愿我能活到那一天……”

“嘿!真是,多愁善感……人老了,就爱说一些喪气的话……”

“嗯——还是留点东西在这吧……留点纪念也好……”

“好歹也算是故土……生我养我的地方~~~”老约翰说到一半突然接上歌谣,触景生情的,出人意料地滚下两行汹涌的热泪。数十年的感情堆聚到了一块轰然爆发!

……

……

很长很长的沉默过后,老约翰突然轻轻发问——

“迈尔斯……你想成为魔法师吗?”老约翰转过身,给迈尔斯留下一个干瘦的背影,原本浑浊黯寂的双眼深处浮掠过过两抹燃烧的猩红。

chapter。2【踏海航途】暴风雨

平静的美好日子恍若白驹过隙,终于在一年后的某一天被卡住了……

从无尽深渊浮露出的阴谋招摇抽展,生长蠕动着无数盘吐丝丝粘液的丑恶吸口。

时间拨转回三天前,他趁老约翰打鼾,悄悄地、急切地翻箱倒柜,结果,他发现了这个——一面镜子,成人尺度的落地镜。表面看上去并没有异样,可——

他站在镜子前——里面没有他的镜像……镜中世界空无一人!!!

时间再往回拨一个月,就能将他捣鼓这一切的原因推敲得一清二楚。

他再度回味,拿食指摩娑书籍的撕口——有啮齿……显然撕书的人很仓促,甚至都没办法顾及这种行径会毁掉这本书籍!那个人的动作简直粗暴!像是丧失理智的野兽!而像这样的书籍在这里随处可见!他情不自禁地在脑内构思出那个疯狂的场景,并且毫不犹豫地把老约翰自然代入……

如果再让时间往回跑上三个月的路程,那么事件的条理纹路会愈发清楚鲜明——

“托雷!……你”

“你为什么非得逼我到这个分上?”

“托雷居然还敢来向我索要……还虚伪地义正严词……这副嘴脸——唉~自从他成了……我实在看不懂他了——”

“今天,迈尔斯终于登上了这艘船!我等了这一刻整整十年!!……我的计划、抱负……再有一年……”

“喀喇,吱——”一声清脆的门响。他心脏一阵急剧收缩,全身猛地一颤,风驰电掣地把老约翰的笔记安放到了原位,整个身子战战兢兢地抖簌,像是被赤裸裸地丟进冬季的冰湖,并且还不知死活地从中游出来!

“迈尔斯?……”老约翰上下打量了他几眼,眼中闪烁着极度危险的光芒,“你来这做什么?”

一模一样的话语,时间重归正途。

“没做什么啊,我只是憋的发闷——四处转转。”迈尔斯努力用轻松的语气搭话,企图掩盖他急促的呼吸,企图在事情不明了之前,尽量不在老约翰的面前露出马脚。

“我曾经,不只一次!——不只一次地告诉你……”老约翰有些生气,“这里不是瓦东!不是!这艘船!……鬼知道上面还有什么隐藏的危机!出了事怎么办?伤着你怎么办?!我想大人在天国也会为这事生气!”老约翰三令五申,“别再顽皮了!快回去,呆在自己的房间里!就现在,立刻的!”

“喔。”迈尔斯心不在焉地回应。

好歹这十多个月,在迈尔斯锲而不舍的穷追猛打下,老约翰不厌其烦地缴械投降,“你听到的没有错,托雷大人的确战死了,还是我亲手把他的头颅呈给紫荊,但那是事出无奈,当时情势危急,迫在眉睫……大人在那个时候必须死——紫荊需要一个够分量的礼物才能泄去战火。”老约翰神情极度悲痛。

迈尔斯现在回味,总觉得老约翰这句话不尽不实,漏洞百出。

养父托雷究竟是自愿的,还是被老约翰处心积虑杀害的?他不可得知——养父已死,瓦东已亡,他已经上了老约翰的贼船……放开视野都是蔚蓝深邃的海水——他已经没有退路,他才管不了老约翰心中打了不知多少遍的如意算盘。

这时候他又忽然记起那个老人将死时那几句未发出声音的默句,想起那一波被紫荊追杀,帮他们引开骑兵的的摩西人。一切都像是谋划好的,在有惊无险的、有条不紊地展开,冥冥之中像是有一张无形的巨网,在慢慢地收拢。

麦尔斯心中忽然有了一个猜想,如果真是这样,麦尔斯默念今天的日期——他已经在这艘船上度过了三百六十个白天黑夜……如果真是这样……还有五天,老约翰这头狡猾阴险的老狐狸就会卸下堆积满脸的慈祥,毫不犹豫地对他亮起尖锐的招子!

迈尔斯觉得事情开始变得扑朔迷离,老约翰的心性已经昭然若揭,他只是在等待一个时间,五天后……迈尔斯心若明镜——

若是安步就班,他即将要迎来的魔法小成,原本——也是在五天后,老约翰事无巨细,计算得简直没有半分庛漏,只可惜世上没有绝对,不知怎的,机缘巧合之下——迈尔斯撑开手掌,手心是两道金与银的熔流,灵动欢快地炫舞交融,手掌翻转,轻捏,碎成斑点光屑,在空气中挥散……就在两天前,一个大风大浪的时候,他的灵台清静澄明,前所未有的,双眸抹开两朵金银交杂的焰火,沿着眼角一路向后蔓延,烧过青鬓,在空中留下两条翻腾的三尺火痕。瑰丽的火焰妖魅冶艳,有着浓厚的色彩,美轮美奂,仿佛一朵恰时绽放的盛世玫瑰。

这是视觉上的盛馔珍馐!同时,也是神经上的极乐!

迈尔斯的每一个细胞都享受到了远远超越阀值的,淋漓尽致的欢愉,所有的疲惫酸涩从身上一滴不剩地被逐尽、剥除。精神、灵魂——是无法言语的酣畅!

整个世界,在他的眼中都变得不一样了——那是摒除一切遮掩的本源!

这是——魔法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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