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术的成功率几乎为零？”唐绎琛低低重复着这句话，唇角挑起一道没有温度的冷笑，漆黑的眸底带着阴狠的杀气，“Cherry，当初我从那么多应聘者中挑选你来做特护，你就是这么替我办事的？”
Cherry清秀的脸上同样忧心忡忡，默了片刻后，她再次开口道，“唐先生，唐爷爷的身体其实一直在透支，这一点相信你比任何人都清楚。有多少夜晚他都痛到睡不着觉，可是他一再恳求我，不要将这些事情告诉你，他不希望你在工作的时候还要替他分心，更不希望自己成为你的拖累……”
她的话没能继续下去，因为唐绎琛忽然出手，修长冰冷的手指一下子掐上了她的脖子。
薄唇冷掀，带着彻骨的薄凉，“你信不信？如果我爷爷有个三长两短，我要你陪葬！”
Cherry脸色顿白，抬眼对上男人狠戾的目光，心尖没来得地狠狠一颤。这样的唐绎琛，她从来没有见过，男人周身气势凌厉，压迫感浓重到她连呼吸都有些困难。
“唐先生，你就算掐死我也没有用。该说的话，我还是会说……”
唐绎琛轻笑一声，清冽的嗓音透着一股淡漠的妖凉，“你是不是觉得，我只是在吓唬你？”
说话见，他掐在她脖颈处的手指蓦然一收。
“唐绎琛！”顾念脸色大变，赶紧冲上前来抓住他的手，出声制止他，“你不要冲动，现在手术还没有结束，任何的定论都太早。爷爷会没事的！一定会没事的！Cherry没有别的意思，爷爷也只是不希望打扰你工作！”
她的另一只手覆在他的手背上，隔着掌心的温度，她能感觉到这个男人隐藏在暴戾外表下的害怕与伤痛。
对唐绎琛而言，唐如风是他在世上的唯一亲人，在突然收到他病危的消息后，他如何能淡然待之？
唐绎琛连看都没有看顾念一眼，薄唇微动，冷冷道，“念念，你松手。”
“唐绎琛，你觉得掐死Cherry有用吗？爷爷还在手术室里！你冷静一点！”顾念抓着他的那只手不松手紧，耐心地哄劝着他，“医生会尽最大努力，只要不到最后一刻，我们都要相信爷爷他能挺过去！”
深不见底的眸子颜色浓得像化不开的墨，唐绎琛面无表情地瞥了她一眼，到底是松开了掐着Cherry的那只手。
他没有再在手术室现场，转身朝走廊尽头处走去。
顾念知道他心底难受，并没有跟过去。而是扶起大口喘气的Cherry，语气抱歉，“不好意思，他只是太紧张爷爷。你没事吧？”
Cherry缓了好一会儿，才缓过劲来，说实话，刚才唐绎琛看她的眼神真的让她觉得，这个男人会毫不犹豫地把她掐死。
“我没事。”Cherry看了她一眼，脸上神情带着凝重，“顾小姐，我说的那些话，也是我的心里话。我每天二十四小时照顾唐爷爷，没有人会比我更清楚他的痛苦。他已经很久没睡过安稳觉，因为病发症，他现在连站都站不住，下床必须要坐轮椅。我是专业的特护，在医院，我看过太多被病痛折磨到痛苦不堪，无法承受的人。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顾念愣了一瞬，再抬头看向她时，眼底明显有雾气浮了上来，“我明白，只是如果有可能，我们还是希望爷爷能活着，好好的活着。”
Cherry点点头，表示理解她此刻的心情。
两人都没有再说话，动作很默契地看向手术室的方向。
沉默又焦虑地等待着手术的结束。
时间在静静流走，每一分每一秒对于等待的人来说，都是煎熬。
不知道过了多久，手术室上的灯灭了，沉重的大门被缓缓打开。
唐如风被推出了手术室，他的脸上身上都被白布盖住了。
顾念看着医生们脸上无能为力的表情，呼吸一滞，一下子捂住了嘴巴。
虽然她跟唐如风只相处过短暂的几天，但是她是真的很喜欢这个和蔼慈祥的老人家。没有想到再次相见，她和唐绎琛竟然连他的最后一面都没有见到。
顾念甚至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跟着唐如风的遗体回到病房的，当她回过神来的时候，早已是泪流满面。
Cherry跟顾念说了昨晚的情况，她早上推着唐如风散步回去后，他的血压突然飙高，便被直接送进了手术室。
可是，进行了六个多小时间的抢救，依然没能将他救回来，他的心脏还是停止了跳动。
此刻，病床前，唐绎琛正静静站在那里。顾念原本一直担心他会无法接受这个事实，可是他看起来很平静，只是站在离病床不远不近的地方，一言不发地看着已经被白布盖住的唐如风。
Cherry也跟着一起回了病房，她犹豫了好久，终于还是上前对男人道，“唐先生，请节哀。”
“出去。”男人没有动，说话的语气很淡，淡到没有一丝温度。
“这是唐爷爷之前写的，他让我转交给你。”Cherry把一个信封交给他，便离开了。
病房内，弥散着压抑哀恸的沉默。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唐绎琛终于走到病床前，伸手慢慢地将唐如风脸上的白布掀开。
老人家的脸看起来比他们上一次离开时又消瘦了许多，颧骨突得高高的，但是脸上神情很平静很安详。想来在临走前，并没有承受多大的痛苦。
唐绎琛缓缓俯身，单膝跪倒在地，他的手紧紧握着老人已经僵硬的那只手，轻声说道，“爷爷，对不起，我来晚了。”
顾念好几次欲言又止，她很清楚在这个时候自己说什么都会显得苍白无力，所以便站在他的身后，默默地陪着他。
唐绎琛的手里一直抓着Cherry给他的那封信，手指捏得很紧，几乎要把信封生生捏碎一般，可是他却迟迟没有打开，没有看信中的内容。
现实来得太汹涌，男人阖了阖眼，涌起一股从未有过的疲惫感。
从今往后，他真的是孑然一身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