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分钟后，走廊上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几位穿白大褂的主治医生行色匆匆地赶到病房。
主治医生停在病床前，检查了一下顾远达的情况，对站在旁边的医生道，“病人是受了刺激，心脏供血不足造成的休克。马上送手术室！”
顾远达被送进手术室抢救，沉重的大门缓缓合上。
望着亮起的‘手术中’三个鲜红的大字，顾念一直紧绷的神经像是要断了一般，整个人都不可抑制地颤抖起来。
林雅芝看着女儿此时的神色，伸手握上她的手，眼眶也有些发红，“念念，别太担心，医生不是说不会有事吗？我们要相信医生的话，你爸他不会有事，一定不会有事！”
只不过她说这话的时候，嗓音干涩，听起来更像是在安慰自己。
“妈，我没事。”顾念闭了闭眼睛，过了好一会儿，脸上表情终于镇定下来。她抽回自己的手，从口袋里掏出手机，“顾宝，我去打个电话，你在这里陪着奶奶，知道吗？”
顾倾城刚才也被吓得不轻，此时一张粉嫩的小脸上血色还没有完全恢复。
但是看着妈妈严肃的表情，他用力点头，“嗯，我跟奶奶一起等爷爷出来。”
顾念走到走廊尽头的落地窗前，拨通唐绎琛的号码。
此时，唐绎琛已经驱车离开了医院。
听到手机响起，他随手拿过手机看了一眼，当视线扫到屏幕上的来电显示时，他立即将电话接通。
“念念？”他嗓音低沉中带着隐隐的期待，似乎是在等她告诉自己什么消息。
“唐绎琛！你到底跟我爸说了什么？”听筒里，传来顾念愤怒到近乎咬牙切齿的声音。
唐绎琛怔了一瞬，“你爸怎么了？”
“唐绎琛，你给我听好了！”顾念握着手机的手，指关节狠狠泛白，一字一句地说道，“我爸要是有什么三长两短，我一定不会放过你！”
唐绎琛听出她声音里浓烈的恨意，一打方向盘，猛地将跑车行驶方向来了个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
心底升腾起一股不祥的预感，男人额角的太阳穴突突直跳。
顿了半秒钟，他再次追问，“念念，你爸怎么了？”
“唐绎琛，你明知道我爸心脏不好你还来找他，你是不是故意的？你已经把我们顾家害成这样的，还有不够吗？”顾念显然是怒到了极点，就连嗓音也在轻微发。从舌尖咬出来的每一个字，都带着彻骨的寒意，“是不是当年的事情一定要有人偿命，你才肯罢手！”
漆黑的眼眸重重一眯，唐绎琛的心突然狠抽了一下，“念念，你想干什么？”
顾念闭了下眼睛，淡色的嘴角溢出无声的冷笑，带着压抑不住的恨意，“杀人偿命，欠债还钱，好像也是天经地义。”电话那头，顾念望着玻璃上自己的影子，轻笑了一声，嗓音淡淡的却让人无端觉得冰冷刺骨，“唐绎琛，不如我偿一条命给你吧。”
她的话说得轻描淡写，可是听在唐绎琛的耳中却是一阵心惊肉跳。
就好像有一只无形的大手死死捏紧了他的心脏，尖锐的指甲陷入皮肉，让他血肉模糊，那闷钝迟缓的痛楚，顺着血液蔓延至四肢百骸。
“念念，你不要做傻事！”
“唐绎琛，你放心，我不是那种会为了男人为了爱情寻死觅活的女人。”她又是一笑，唇瓣间轻轻吐出五个字，“因为，不值得。”
唐绎琛几乎是在下一秒就明白她说的偿命是怎么回事，心口的钝痛再次升级。
是的，他知道她想做什么，答案已经呼之欲出。
“念念！”他急促地叫了她一声，呼吸重了，甚至有些心惊胆战起来，“你不要伤害自己，也不要伤害我们的、孩子。”
当听到孩子这个字眼时，顾念忽然觉得身体里有什么力量突然间被抽离，她双腿软得几乎没有办法站直身体。
她的手紧紧撑着落地窗玻璃，才没有让自己倒下去。
他知道！他竟然已经知道了！
不过，知道又如何？他们已经离婚，没有任何关系了。
顾念很快冷静下来，“唐绎琛，孩子在我的肚子里，我想怎么处置是我的事，你无权过问。”
唐绎琛知道她现在处于气头上，“念念，不管你怎么恨我，或者想怎么对付我都可以，孩子是无辜的。”
顾念握着手机，眼睛看向落地窗外，可是目光却没有任何焦距。
她何尝不知道孩子是无辜的？
可是，现在所有人都陷在被复仇的漩涡中，谁不无辜？
恩琪不无辜吗？她自己不无辜吗？甚至是她同父异母的弟弟顾翼，他不无辜吗？
所有人，何其无辜，被连累至此？
顾念唇边一直弯着浅浅的弧度，声音也平淡得像是在聊家常，冷静到了极致，“正是因为它无辜，我才更不能让它来到这个世上，这个充满欺骗的，肮脏的世界。”
握着方向盘的手青筋暴起，唐绎琛将油门一踩到底，“念念！我现在立即赶往医院！你有什么火冲我来！千万不要伤害自己！”
“我又不是傻的，怎么会伤害自己？我只是把欠你的命，赔给你而已。”顾念轻轻笑了一下，视线却模糊了，“唐绎琛，只要我想，你拦不住的。”
“念念！我求你！就当我求你，在我到医院之前，你千万不要冲动，也不要做傻事！”他把姿态放低到尘埃里，语气近乎哀求。
“唐绎琛，在我看来，我这辈子做过最大的傻事就是爱上你！”
“念念！你要打我骂我恨我都可以，不要牵连孩子！有什么事，我们当面谈。”
“那就看是你快，还是我快。”顾念没有再给他说话的机会，直接把电话掐断。
有什么从眼角滚落，带着灼人的温度。
不过片刻，顾念已经抬手，飞快地将脸颊边的眼泪拭去。
深深呼了一口气调整好心情，她转身朝电梯口走去。
父亲的手术应该没那么快做完，与其束手无策地等待，不如去做她早已下定决心的事。
她希望，此事过后，顾家与唐家那些曾经的恩怨也都能一笔勾销。
而她与唐绎琛之前，也能一刀两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