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血染不知道,那些真正见过她狠绝的人却是真正的害怕她,不是因为其他,而是她谈笑间便能轻易的致人于不复之地,好比那行宫地牢里那两个双眼无珠不能人道的狱卒,好比刚刚那血沁衣衫的玉红死去的惨样。
玉莲听到新主子的回答算是松了一口气,她正准备退下去时,血染忽然叫住了她,玉莲刚刚跌落下去的心立马又悬了起来,她的眼神有些闪烁,手掌早已沁出湿湿的汗意,语气都有一些发哑,“不知娘娘还有何吩咐?”
“过来……”血染招了招手,嘴角浅浅的笑着,若是玉莲不曾亲眼见到玉红被那一百大板硬生生的夺取性命,她甚至会以为她的新主子就是一个温婉和蔼的好人,她那梨花般浅浅的笑意似乎笼上一层淡淡的金光,看起来当真是明媚动人,风华绝代,她的魂儿似乎都快被她勾走了。可是她不明白好人与坏人仅仅只是一线之隔,她的新主子不是绝对的好人,却也不是绝对的坏人。
玉莲的腿有些发软,她蹙起眉头紧咬着唇齿,头越发向下低去。她打心底里羡慕那个一起随血妃进宫的那个叫巧言的丫鬟,新主子似乎对她从来都是含着笑意。
血染微微一怔,抬手,轻轻的把玉莲发髻上沾上的绿叶拈在手上,盯着它轻轻的呢喃,“秋天才是落叶的季节,却不想春天也落得这般厉害。金灿灿的黄叶多好看,如此苍翠的绿叶掉了多可惜,似乎让人看不见生机了。”
玉莲闻言身子猛然一怔,她惊讶的抬眼瞧见了血妃手里的那片绿叶,那片刚刚从她头顶上拿下来的绿叶,她的惊讶已经远远的大于害怕,此刻心里有些说不出的滋味,刹那间她忽然觉得血妃竟有些可怜,忽然她又为自己这样莫名其妙的感触有些惊怵,她使劲的把那些可笑的想法赶出脑子,血妃是谁?她如今可是万岁爷最宠爱的女人,她怎么会可怜呢?
血染并不知道玉莲心底的真实想法,只瞧见这丫头甩头烦恼的模样她便不由的笑了起来,她伸手轻轻的拍了拍玉莲的脑门,眼底带着戏谑的笑意,“丫头,叫什么名字?”
玉莲回过神来,忘记了行礼也忘记了惊恐,她一不小心瞟见血妃眼底的那抹笑意,竟有些不好意思,连忙害羞的低下头去,轻轻的答道,“奴婢叫做玉莲。”
“玉……莲……”血染闻言也轻轻的念着,顿了顿继续道,“真好听的名字。”
玉莲受宠若惊,她没想到血妃会赞称她的名字好听,顿时喜上眉头,立马跪了下去,她朝着血染磕了磕头,她心底对血染的恐惧彻底的抛弃了,内心留下的只有喜悦,娘娘赞称她的名字好听呢,“奴婢多谢娘娘称赞。”
血染瞧着这丫头天真的模样,心底忽然有些安慰,她与巧言很相像,是个聪明伶俐的丫头,一看便喜欢得紧,忽然她又想起了另外一名被派遣到荣华宫的宫女,她轻轻的问道,“玉莲……玉红,她还活着吗?”
其实血染心里明白也有些添堵,一百大板,那个丫头肯定活不了,可是她就是想问问,或许她还活着,那么她会亲手送她到香妃的身边,她不怕她们一起找她报仇。她依稀记得,那日晴芳姑姑端着一碗白粥走进来,坐在她的床边嘴里一直念念叨叨,“玉红这贱婢子,动了不该动的心思,若是再执迷不悟,还不知道有没有尸骨埋葬。”当时血染就在想,若是她栽在她的手里,她定不会轻易放过她。
“玉红死了……”玉莲在听到血染的话语时身子却变得僵硬起来,其实一百大板并没有当场就要了玉红的性命,当时玉红奄奄一息,尚有半口气在,玉红告诉她,她的活路便是死路,她的死路却变成了活路,这样她才能真正的得以解脱。玉红却没有告诉玉莲,当初是她蒙蔽了心智,一心以为血妃是一个勾引圣上的婊。子,她差一点把她掐死在偏远的小厢房。
“吩咐下去,抬出宫去好好厚葬。每逢今日,玉莲,本宫允你去她坟前烧柱香,也好好替本宫拜祭她。”血染说得很淡,她身子有些哆嗦发寒,早在行宫地牢里她就已经指染鲜血了,那些人虽不是她亲自动手,死伤的人每一个造成的结局却是她亲口说出来的,她果然真个刽子手了。可是,血染,你已经没有退路了不是吗?她在心底一遍一遍告诫自己。
过了许久,血染摆了摆手,示意玉莲站起来,半调笑半认真的盯着玉莲抬起的眼眸,“本宫不过也是实话实说,玉莲,若是你们好好的待本宫,本宫也绝对不会亏待你们的,若是你们谁敢动那些小心思的话,本宫也绝不会姑息,如若不是玉红想谋害本宫的性命,今日本宫也绝对不会动手惩罚她的。”
血染淡淡的瞟了一眼依旧没有起来的玉莲,转身离去,只留下一抹艳红的身影。她的身子走的有些轻飘,似乎随时都可能倒下去,不知是动了心气还是为何,她一个踉跄,猛然的吐出一口骇人的鲜红溅的满地都是,她也不在意,继续向前走去。
她是一步错,却也只能步步错下去,如今她在这宫中根基不稳,就连自己身边的人都对她是唯唯诺诺,以后的日子还长,必定会更加难过,这是一个没有底的沼泽,若是一脚踩了进去,惹的身子便会慢慢的跟着下沉,她并不想和风漠离一样,做一个真真正正的孤家寡人。一想到刚刚那番话,她扣上自己的唇角缓缓的笑了,没想到自己成了一个如此有心计的女人。
人影早已消失不见,玉莲却还是痴痴的望着。很多年以后,她都无法把那抹艳红的残影移除她的脑海,还有那喷洒的满地都是的鲜红像极了冬日里绽放的红梅,她始终不能相信,这个孤傲绝美,风华绝代的女子就那么香消玉损在荣华宫里,永远消逝。她清楚的记得,出殡那一日,皇帝满头白丝,流出的那行血泪震慑了风苍所有的子民。可是,荣华宫再也没有她的气息了,她也再也不会回来了。
玉莲内心的波动宛如响鼓一般“咚咚”作响。经过刚刚这一番相处,她心底里的害怕早已烟消云散,只要自己好好的伺候血妃,血妃也必定会好好的待自己的。她想着想着,便笑了起来。
刚刚送信的小太监被巧言领着跪在荣华宫的大殿中央,血染懒洋洋的磕在桌子上,淡淡的问道,“什么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