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阵怪异的风卷过,黄土扑面,在黄土岗的围观众人纷纷捂脸躲避,等到风静止,沙土也消失后,刑场最显贵的地方,两个人已经坐上了遮阳伞下的交椅,靠上座的是一名六十岁左右的老头儿,花白胡须一丝不苟的垂在胸前,身材干瘪,一身严肃的官袍总是好像大一号,他面目严肃,颇有威仪,只是一张尖下巴磕和一双老鼠眼给他填了些许猥琐之像。
坐他旁边的是一名威风凛凛的将军,嘴巴抿成一条直线,坚毅的眼神扫射围观的群众,对他身边的一众要行刑的犯人则是余光也不扫射一下。
这两个人便是刘琅和宁亮。
刘琅眯着眼看看滴漏,离行刑还有一刻的功夫,他扭过脸低声对宁亮说:“将军,我听说刺史府里跑出去一个人,还是关山望的儿子。”
宁亮没有扭头,只是身体微微后仰一下说:“哦,这么,给我的抓捕文书上可没有写。”
“你可是知道的,如果跑出去人了,别说是关山望的儿子,就是少了一个下人,那你宁将军可是杀头的罪。”
“我宁亮奉令行事,何罪之有,不过你刘大人平白无故传一些有的没的风言风语,怕是不太合适吧。”
刘琅哂笑一声道:“我也是关心宁将军的身家性命,同朝为官吗。”
宁亮欠身道:“多谢刘大人关心。”
刘琅回过身整整自己的衣冠,突然又转过头对宁亮说:“西面有没有什么动静,我天宝朝西面唯一关卡可就在你宁亮将军手里,如有任何闪失,你我都担待不起。”
宁亮转过头对刘琅说:“朝廷虽有传言赢玛有人不满,不过毕竟没有谋反事实,我已驻扎左营在城外,我们两方已经有几百年的和平相处,如果贸然兴兵,怕是不妥。”
刘琅把头回过来,轻轻靠在椅背上,慢条斯理的说:“你我都是为朝廷效力,准确点说,是为了我天宝皇帝效力,不管主子是谁,这点可能不能忘了。”
宁亮的下巴陡然绷紧,明显压抑内心的怒火,他左眼下方的伤疤微微抽动,半天才张口说:“刘大人,为官者,为朝廷大计设想,不可...”
宁亮话还没有说完,刘琅突然起身,朗声道:“时辰已到,请旨宣读。”底下有人高声应了一声,宁亮张着嘴竟不知道如何是好,看着下面的小吏去取圣旨,才悻悻的转过头,目光扫了一下远远的干石锁,干石锁穿着一身校官的衣服,目光望着人群。
程铁城还在刺史府的前面,看着门口贴出的告示,此时已经没有人在观看,几乎所有感兴趣的人都赶去黄土岗看热闹去了,所以告示的旁边也没有了士兵站岗,偌大的刺史府,此时竟是冷冷清清。他走到对面的一个茶馆,扔下一枚铜钱,要了一壶茶,一边喝一边看着刺史府。
他与关山望结交是五年前,他云游北方的时候,碰巧逮住一伙盗贼,本想递交给官府他一走了之,这个时候当地的知府就是关山望,他得知程铁城的身份后,特意邀请程铁城做客,问了一些他门派法术的情况,本着江湖人士不与官府交往的惯例,程铁城没有拒绝关山望,但是也没有透露太多关于自身门派的事情,不冷不热的态度却没有让关山望失望,分别以后关山望和程铁城一直还是书信往来,一来二去,两人也成了朋友。半年前,关山望来信说自己唯一的儿子关墨为不喜读书,而好玩闹,希望程铁城收他为徒,入矛道派,学习矛道派的法术。如果按照一般情况,程铁城绝不会同意,不过这几年利用关山望在朝廷为官的便利,也帮了矛道派一些忙,所以程铁城这次专门来勒德城,看一下关山望的儿子资质如何,如何合格,便带走修炼。不想来到此地,居然碰到如此大的变故,程铁城一边喝茶,一边感慨。
程铁城本想凭自己能力将关山望救出,在他游走刺史府周围的时候,他不仅发现关墨为的踪迹,同时也发现刺史府内邪气涌动,必有能力高强之人在内。在与史冷云一场鏖战之后,他再次来到刺史府外,发现那股邪气依然存在,不过已经到了黄土岗那个方向。原来除了史冷云,还有更厉害的角色在此,程铁城心里暗想,就得关墨为逃脱为主,不可造次。
程铁城喝了一口茶后,放下茶杯,突然想到,自己与关山望交往的信件不知道有没有被抄出,如果抄出,此时一定还在刺史府内,同时,程铁城也想了解一下这个关山望究竟因何事遭到突然极刑,想到这里,程铁城捏着茶杯,看了一下刺史府,此时正是府内空虚之时,那股邪气也不在此,等过了行刑的时间,众人回来,怕是再也没有机会动手了,此时不干,更待何时。想到这里,程铁城一撩衣襟,走出茶馆。
程铁城绕着刺史府走了几步,找到一处没人注意的地方,左右看看,手捻字诀,往前一走,居然穿墙而过。此处是刺史府的后院,穿过墙,是一株杏树,程铁城看了一眼杏树,继续往里走。果然如程铁城预料一般,偌大的一个刺史府,此时一个人也没有。程铁城走到议事大厅,没有任何有意义的物品,再走到书房,同一般书房一样,甚至还小一些。
程铁城左右打量一番,伸手在书桌上取下一页纸签,顺手撕碎,手捻字诀,扬手撒去,每张纸片好像蝴蝶一样,在屋里莹莹飞动,过了一盏茶的功夫,程铁城伸出手,说一句:“收。”所有的纸片突然从房屋的四面八方回到程铁城的手里,程铁城捻动一番,放入怀中,走向一面墙壁。
那墙壁挂着一幅巨大的画作,是两名神仙老者在对弈,两名老人神态可掬,那对弈的棋局也画的清晰可见。程铁城站在画前,自己的观摩着棋局,明显黑子已经站着上风,白子已经被赶在一角,落在其它三角的白子被杀得七零八落,堪堪落败。程铁城想了一下,白子虽然表面上不堪,但是依然散落四周,若寻到黑子的弱点,不是没有翻身的机会,他在几个地方比划了一下,终于看到一处被忽略的地方。他伸出手指,用指甲轻轻在正常地方点了一下,墙壁没有任何反应。程铁城后退几步,继续思考,如果这一处被白子反吃,黑子依然有足够的实力取胜,白子的下一步该在什么地方迂回呢?之前黑子已经把白子逼到左下角一处,这时如果白子在程铁城所点右上角反杀,黑子将有两处战场需要处理,而这时白子则有两角地方可以出击。程铁城仔细思考这两片地方,终于在一处不起眼的地方落子。这时,轻微的嘎啦一声,整面墙壁轻轻提起,以中心为轴,慢慢旋转起来,程铁城心想,是了,我用法术探得的地方就是这里了。
程铁城正要进入,不想里面居然有一人持一柄武器冲他而来,情急之下,程铁城用手在面前一挥,身前似乎突然飞舞几十只萤火虫一般,盈盈闪闪。那人的武器撞到这面闪光的无形墙,当的一声,火花四射,程铁城赶到浑身一震。再看那人,也不恋战,似乎直直闪过程铁城,就要逃跑。
程铁城回身,把刚才放回怀里的纸片重新拿出来,手捻字诀,挥手洒出,那纸片如片片利刃,带着风声冲向那人,那人躲避不及,身上被划出几道口子,随着身形的转动,一个包袱从那人怀里掉出,两人都是一愣。这时程铁城才有机会打量一下那人,他是一名体态中等的男人,普通马夫打扮,带着面罩,看不清长相,手里兵刃是一把上粗下窄的棍棒,手臂长短。
正在程铁城看那人之际,那人急忙伸手去捡地上的包袱,见此状况,程铁城也去抢夺包袱。那包袱不大,两人撕扯之际,一本书从包袱内掉落出来后,粗略看去,像是有人做的笔记,那人用手中短棒向程铁城急挥几招,当程铁城躲避时,那人把地上的书捡起,程铁城岂能让他得手,手捻字诀,散落在地上的纸屑,又带着凌厉的风声向那人扑去。那人抽身闪躲,不像那些纸屑竟是虚招,在空中翻转一翻,向那人手中的书飞去,那人躲闪不及,手和书竟被纸屑紧紧包住,被一股力量向程铁城拉去。眼看无法挣脱,那人就用短棒往自己拿书的手狠狠一砸,裹在手上的纸片纷纷掉落,但是剩下的纸屑依然紧紧包裹书,那人用力一扯,书被分为两半,那人手里拿着书的大半部分。他也不再争夺剩下的一部分,扭头钻出窗外,消失在庭院中。
程铁城不知此人到底是谁?所以看他窜出窗外也不追赶。拾起掉在地下的小半部分书,待他翻开时,心里大吃一惊。在这几片残页当中,竟然工工整整的记录了一部分他茅道山法术的心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