族长府距演武场大约两刻钟行程,而夜幽只用了一刻钟就到了,因为父亲急召她回来,想来就是为姜辰之事。
十八年前这里还不叫族长府,而是叫九离宫,由宫变府,其中的深意很多人都明白。
曾经称为宫,可以预见族长府多么宏大,府里建筑都是有不少年头的,每一座皆可数出一两个典故,而此时府内却显得几分幽寂,灌木幽,人声寂,即使灯火通明,依然掩饰不了其中的冷清。
夜幽从后门而入,往来人少,即使知道二小姐回来了,想必那些丫鬟也是想方设法躲避,转角到西园,夜幽听见两个丫鬟的议论声,好奇停了下来。
“听说那个村西的废物在演武场战胜了张逍,这件事全族都传遍了。”
“还不是二小姐安排的内幕,那个废物哪有那能耐。”
“二小姐素来喜欢欺他,又怎会帮他,你莫要乱言。”
“我就是知道,二小姐就是想要大小姐嫁给那个废物,只要大小姐过得不好她就欢喜得紧。”
“说得也是,大小姐喜欢的东西她嚷着要,大小姐喜欢的丫鬟她要抢过来,大小姐练的功法她也想方设法讨要,可最终还是比不上大小姐一分半点。”
“咯咯咯。”这话把另一个丫鬟逗笑了,她低声回了一句:“你说那个废物她会不会也抢着要?”
“胡说,大小怎么会喜欢那个废物。”
两丫鬟坐在凉亭休息,灯笼放在脚下,哪里知道夜幽就站在她们的身后,听得脸色一阵青一阵白。
“现在的丫鬟都那么喜欢嚼嘴根子吗?”夜幽的话在二人身后响起。
两人回头看见夜幽白皙的脸犹如看见白无常前来索命一般,二话不说跪倒在地,眼泪不争气就下来,双手自觉往自己脸上狠甩。
“奴婢该死,奴婢该死,请二小姐恕罪!”刚才还谈笑风生的二人此时哭得比鬼还难看。
“你们是谁手下的丫鬟?”夜幽质问。
“我们是李庭院手下的。”二人声音压得很低。
“来人,有没有活人给我滚过来!”夜幽气得吼出来。
夜幽的声音在府里太过令人恐惧,所以听到声音,顿时来了十多个护卫。
“将这两个丫鬟拉下去,给我杖毙!”
那十多个护卫竟是愣在原地,陷入寂静,他们不知道两个丫鬟为什么得罪了这个恶魔,可是这惩罚也太过重了。
“怎么,你们想同罪?”夜幽说完护卫终于行动。
两丫鬟泪如雨下,额头早已磕破,可哪里有用。夜幽气在头上,连父亲的急召也忘了,饶有兴致的观看完两丫鬟的惨状才心满意足的离开。
族长书房,亮着灯火,透过窗子,恰好能看到看到两道模糊影子,夜幽立于窗前,没第一时间进去。
坐着的是个中年男人,方脸薄唇,一双虎目炯炯有神,悠闲坐着却有一股不怒自威之势,腰间挂着一块象征着离族最高权势的玉符,龙身环绕,上书一青色剔透的离字,其身份不言而喻。
站着的是一个瘦削男子,一身白色长袍,头戴儒巾,细眉尖脸,脸色犹如抹了一层****一般,他在离族有一个外号叫“白面书生”,是族长的第一谋士。
“一招就败了后天巅峰的张逍,奉琦,你可知道其中缘由?”
“属下在武学方面资质平庸,不过也知这太过骇人听闻,会不会真像传言所说?”
“哼!作弊?你别忘了,他姓姜!他的父亲是姜昊。”族长微眯眼睛,回想着昔日种种:“当时我百般讨好,他都不肯传授那‘六合式’,想不到他在儿子身上却一点不藏拙。”
“既知姜辰不是池中之物,如果为我们所用……”
白面书生话还没说完,书房门被夜幽突然打开。
“放肆,幽儿,你当真学不会半点礼数吗?”
“女儿以为爹爹叫我回来有要紧之事,一时着急没想太多。”
族长微微示意,白面书生退出书房。
书房门刚刚合上,顿时传来杯具掷地之声。
“瞧你干的好事,你平日的胡作非为我当做没看见,可那关系到族群的大事你也敢胡闹,真以为没人可以治得了你吗?”
“女儿不知究竟做了什么伤天害理之事?”夜幽委屈道,双眼却不躲闪父亲的目光。
“你不知道你游手好闲的日子里你姐姐为族里****多少心,你倒好,背后害她。那姜辰是什么人你不知道吗?你姐姐能嫁给他?宣离两族联盟节骨眼上,你只会添乱。”
“我不知道什么两族大事,我知道一个‘信’字。”夜幽斩钉截铁道:“人无信而不立!”
啪!
族长气在头上,对平日里最疼爱的女儿下了重手,一巴掌下去却有点后悔了。
“信?如果人人都知道这个字,你二叔也不会欺到头上,知道吗?”
夜幽夺门而出,并没有哭得梨花带雨,甚至没有掉一滴眼泪。
白面书生立于门前,无比尴尬。
“二小姐没事吧?”白面书生走进书房。
“由她去吧。”族长颜掩面长叹,浮现几分倦容。
“刚才我听下人议论,两丫鬟说了些不该说的话被二小姐下了杖毙之刑。”见族长又要发作,白面书生急忙道:“我查了两个丫鬟的根底,跟二爷有些关系,而且受罚之时她们说了些隐秘。”
白面书生凑到族长耳旁,低声说了几句话,才让愁眉惨淡的族长露出几分欣喜。
“再有就是大小姐与姜辰的婚约,不知族长打算如何处置?”
“宣离联姻是我和老二对抗的最后底牌,怜儿绝不能嫁给那个姓姜的!”
“您说得没错,可是那份婚约是十八年前当着众人立下的,若是反悔,二当家定会以背信弃义之名在长老会上煽风点火,那时情况就不妙了。”
族长单手撑着额头,陷入沉默,双眼布满血丝,最终疲惫的叹了口气。
“祭祀大会在即,我们不能犯一点错误。指腹为婚之时,老族长也在场,可当时夫人生的是双胞胎,并没有规定婚约就一定是大小姐的?”
“你的意思是承认婚约,然后把幽儿卖了?”
族长突然站起来,虎目圆睁,盯得白面书生发颤,书房的空气一瞬间变得凝重起来。
“我告诉你,我夜不归还没死,还用不着我女儿为我牺牲!”
在族长府不远处,同样有一灯火通明的宅院。
一中年男子坐在庭院饮茶,桌上有几个剥好的橘子,组合看起来有些怪异。
他翘着二郎腿,眯着双眼,随着摇椅惬意摆动,手中折扇不开,时不时拂去桌上秋风卷下的落叶。
很难想象如此悠闲的人竟是离族最具权势的人,宗家二爷夜陌桑。
“事情办好了!”手下才靠近,却是二爷开了口。
“出了点纰漏,二小姐替那姜辰解了围,请二爷责罚。”
“无妨。”二爷脸上没有多余表情,缓缓睁开眼,望向自己的心腹:“相央,你跟了我十年,我怎会为这一点小事责罚于你?”
“属下办事不利,愿罚三个月俸禄。不过属下有一事不明,夜怜嫁给姜辰不是遂了二爷心意,为何我们还要阻止。”
“你怎么知道我的心意?夜怜这丫头,我这二叔可是抱过的,喜欢得很,又怎会让自己的侄女受委屈。”二爷淡笑。
西村泥洞。
姜辰静坐于床,心无旁骛,他在坐禅,父亲说这是最快让心沉静下来的方法。
他心如明镜,今天之事留不下半点波澜,。
经历白天之事,有不少人猜测姜辰隐藏实力,只有姜辰自己明白,他依旧是后天初镜。
十年,他不曾修炼,武学境界未曾进步半点,他只坐禅,只学会了静,让心里不存在一点杂质。
姜昊曾说,一个人的境界高低不在修为,而在其能忍耐程度。
一夜无话。
一向早起的姜辰破例睡了次懒觉,或许已经很久没有像昨晚那样放松了吧,或许他以后不用砍柴,也懒了起来。
简单洗漱,按照计划他应该为年祭大选开始一天的修炼,然而十年未曾修炼的他竟然不知道如何下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