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峡谷中看似平静祥和,实则暗藏凶险,危机四伏,山路又不好走,只有先在这棵大树上休息一晚,等天一亮,再想办法离开才是上策。”
陆飞打定注意,当即小心翼翼地和衣躺在脚下分叉的树枝上,没有弄出一丁点儿声响。
一阵山风吹过,整个峡谷中霎时林海起伏,松涛阵阵,就连他藏身的那株参天古树也跟轻轻摇摆起来,是以陆飞刚刚合上的眼帘又再一次睁了开来,只见一轮皎洁的明月掩映在沙沙晃动的枝叶间,时隐时现,不知怎的,一时间竟有些痴了。
爷爷陆禅天模糊的面容,老王爷姜川亲切的笑脸,富丽堂皇的青狮王府,以及昔日众多姜氏长辈对他关怀备至的神情,称兄道弟的王府子弟。
还有,一个白衣胜雪的身影,她的一颦一笑……
一切的一切,走马灯似地在陆飞脑海中频频闪过,历历在目,恍如昨日。
然而,不曾想这所有的一切,突然在老王爷驾鹤西归的那一夜间全都变了,变得熟悉而又陌生,变得物是人非仍不罢休,几经险死还生,如今自己只能栖身在这峡壑纵横,凶兽出没的荒山野岭当中。
思绪纷沓而来,陆飞只觉胸口沉甸甸的,仿佛压着一块巨石般让他有点喘不过气。
“唉!”
半响之后,他默默叹息一声,暗自长舒了一口气,心中迷茫道:“南疆已经没有了我的容身之地,天亮后离开峡谷,走出了大泽山,天高地阔,我又该何去何从……”
星移斗转,也不知过了多久,正当陆飞处于半睡半醒,还没有彻底陷入沉睡的时候,耳畔突然响起一连串“嗷嗷嗷”的怪叫声,声调清越,可裂金石。
同时,一阵阵“轰隆隆”好似山石翻滚的巨响,也伴随着那一通嗷嗷怪叫,时不时在寂静的峡谷中回荡开来。
随着“嗷嗷嗷”的怪叫的声越来越近,那“轰隆隆”的巨响每响起一次,陆飞身下的大树便会跟着剧烈地颤动一次,愈演愈烈,显得声势极为浩大。
“又来了什么飞禽凶兽?”
陆飞心中一惊,顷刻间睡意全无,猛地睁开双眼,翻身蹲伏在枝叶间,神色警惕的朝四下扫了一眼,确认周身暂时没有威胁之后,方才抬起头循声望去。
声音的源头正是来自那面数十丈高的峭壁之上。
哗——
清美的月华下,一块锥形巨石突然无比突兀地出现在瀑布顶端,掀起一大片水花,水花在半空中被山风一吹,化作无数细小的水滴洋洋洒洒落入谷底,水潭和周遭四五丈见方的树林瞬间如同下起了一场淅沥沥的小雨。
轰隆隆——
只见那块锥形巨石被不知名的怪兽推动,如同一把利剑,迎风便长,以迅雷不及掩耳盗铃之势刺入瀑布前方的虚空当中,足足四丈有余。
居然是一根用山峰打磨而成的石杵!
这根石杵呈青白之色,表面虽然坑坑洼洼,凹凸不平,显得极为粗糙,但陆飞还是一眼就看出了它的质地非凡,比一般山石只怕坚固了数十倍不止。
显然,峭壁上那头不断发出嗷嗷怪叫的凶兽是有备而来。
“什么凶兽有如此高的智慧,竟然能想到将一座小山峰折断,磨成石杵,当成武器使用?”
陆飞神色凛然,打量着悬在瀑布上的半截石杵,眉头紧皱,越看越是心惊,道:“抛开质地不谈,按照一般棍棒比例推算,这根石杵只怕少说也有万八千斤沉重,峭壁上的凶兽能够抗着它漫山遍野,到处乱跑,想必身躯一定庞大的可怕,体魄也强大的惊人!”
“嗷嗷嗷……”
那只凶兽犹自在数十丈高的峭壁上怪叫连连,耸立在半空的那根石杵突然轰隆隆地朝着谷底笔直倾倒,紧跟着,陆飞脸上就被震撼、错愕、吃惊等表情接连替代,神色复杂而又不可置信地怔怔望着出现在峭壁上的那头“巨兽”,一阵无语。
它,居然只不过是一头通体毛发雪白,身高不过两丈有余的长臂猿猴!
虽然两丈多高的躯体并不算小,但跟陆飞脑海中猜想出的“庞然大物”,以及眼前这根还在不断变大的石杵一比,就显得有些不够看了,甚至可以用小的可怜来形容也不为过。
这幅景象对视觉造成的冲击有多大,可想而知。
只见那头白猿双膝弯曲,直立站起,一块块小山丘般隆起的肌肉隐藏在雪白的毛发之下,让它看上去仿佛一座小铁塔矗立在瀑布之上一般,孔武有力。
白猿前肢张开,举重若轻地抱起那根比自己庞大三四倍的石杵,纵身一跃而下,在怪石参差的峭壁上健步如飞,最终停在峭壁距离水潭三丈多高的一块岩石上。
噗通!
六丈多长石杵猛然插入水潭,平静的水面顿时波澜陡生,惊涛拍岸。
“嗷嗷嗷……”
那头白猿登时兴奋地捶胸顿足,仰头怪叫不止。
陆飞心中咯噔一下,暗自思忖道:“难道这头白猿和潭水中的那条红鳞大蟒有仇?”
果然,半响之后水潭渐渐平息,那头白猿又不甘心的抱起那根石杵,再一次猛然插入水中,如此反复三次,均是同样的结果,不由急得它抓耳挠腮,嘶吼一声,伸出接近身长两倍的前肢,抱起石杵露在水面的那一端,居高临下,捣蒜似地在潭水中疯狂搅动起来。
水潭中央,波浪翻滚,汹涌澎湃,少顷便出现了一个小小的漩涡。
那头白猿又兴奋地仰头嗷嗷直叫起来,怀里的石杵抡得跟车轮似地,越搅越快,水潭中央的漩涡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急剧扩大,怒浪直欲滔天而起。
“嘶!”
蛰伏在潭底的红鳞大蟒终于按耐不住,哗啦一声钻出水面,将长达四丈有余的身躯盘结在岸边,三角头颅高高昂起,嘴唇开合处,猩红分叉的信子吞吞吐吐,疾若闪电,一双圆溜溜的蛇眼内瞳孔倒竖,闪烁着森冷的凶光,如临大敌般紧紧盯着峭壁上啼叫不止的白猿。
而那头白猿却在这时扔掉石杵,在怪石参差的崖壁上摇摆跃进,用足以攫捕飞鸟的速度,闪身躲到了峭壁的另一侧去了。
“它这是逃了?”
躲在枝叶间,偷偷观看的陆飞不禁微微一怔。
他原本以为白猿气势汹汹而来,逼出潜伏在水潭中的红鳞巨蟒后,它们之间必然会发生一场恶战,却没想到那头白猿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刚刚把红鳞大蟒逼出潭底,居然不由分说,撒开石杵,夺路便逃,这一结果的确出人意料。
红鳞大蟒见白猿消失无踪,似乎迟疑了一下,接着又悄无声息地钻入了潭底。
“嗷嗷嗷……”
谁知过了没一会,正当陆飞放松戒备,准备再一次和衣而睡的时候,那头白猿竟然去而复返,又站到峭壁的怪岩之上,抱起那根插在潭水中的石杵疯狂搅动了起来,登时有些苦笑不得:“这头白猿,分明就是来捣乱的……”
“不对,不对!”
陆飞忽然精神一震,细细打量着那根粗糙的石杵和那头白猿的行为举止,心中升起了一个十分大胆而又连自己都觉得有些荒唐可笑的猜想,倒吸了一口冷气,心道:“它不是调皮,故意去戏弄那条红鳞大蟒,而是在调虎离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