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黄终于来到了H大。
H大真大,这是小黄的第一印象。放好行李、办好入学手续、领来饭卡和学生证、做了入学体检,小黄开始在校园里游荡。“这是体育场,这是教学楼,这是图书馆,这是行政楼……”在小黄眼里,这偌大校园,堪比家乡农场旁边的小镇,甚至比小镇还要大上一些。图书馆的奇形怪状很快吸引了小黄的注意,四个楼角隆起半球形的类似洋葱头的结构,外边装饰着红砖堆砌的花纹,顶上还竖着根避雷针。
小黄想到里边瞧瞧,门口保安一把拦住,指了指眼前的门禁。小黄有些摸不着头脑,掏出新办的饭卡,上前刷了一下,可门禁毫无反应。保安愣愣地看了看他,“小哥,饭卡我也有,不管用的。”
“哦,那用什么卡刷才好使啊?”小黄见索性用饭卡也刷不进去,不如直接问保安。
保安被他这一问搞得有些摸不着头脑,“用学生卡啊,没带吗?”说完,保安的脸上闪过一丝得意,其实他也才不到二十的光景,心里满是心高气傲,被安排到H大当保安也是一万个不服气,遇到个别憨头憨脑的新生,免不了一番捉弄和调理,这回看到小黄这样不会刷门禁的傻小子,自然不肯放过。
“哦,带着呢。”小黄拿出学生卡,与饭卡颜色不同,却是黄色的。他上前刷了一下,门禁“嘟”的响了一声,两边的栏杆“嚯”的打开,小黄简直高兴的手舞足蹈,脸上早已了开了花,保安简直被他的蠢相搞哭了,早已没了捉弄和调理的心思,只想让他赶紧进去,从眼前消失。
其实小黄在刷饭卡的时候就已经知道保安会对自己有一番嘲笑,但他不想戳破,反倒把这当作一次学习的机会,看看自己身上带着的这么多卡里到底哪一个能把门禁刷开,毕竟刷开门禁是第一位的,被别人嘲笑两句,无所谓。
小黄揣起学生卡,大摇大摆地走进图书馆。馆里很安静,大大小小的阅览室里开着一扇扇窄门,隐约透出的光里闪现着一排排书架和数不清的书,提供给学生们仔细的桌椅星罗棋布,布置在阅览室、大厅、走廊甚至某些不起眼的厕所对面的角落里,小黄看到某些学生正坐在厕所对面的椅子上用大塑料水杯喝茶水,想笑。
他迈步上楼梯,来到二楼,那里空间显得局促起来,光线略微阴暗,不少学生徘徊在阅览室门口,借着阴暗的环境,大声朗读外语,不光是英语,也有读日语、法语和阿拉伯语的,小黄仔细听了听某些大声念阿拉伯课文的学生的卷舌音,这让他想起阿凡提里那个聪明的骑着毛驴的人,“可能有些语言就是这么直观、有画面感吧,听到某些读音就能让人看到说这种语言的族人,真奇妙”,他在心里这么想着,朝两扇硕大的实木门走去。门上写着大大的“阅览室”字样,粗体标红,煞是醒目,左边的窗户投进来几束光,正照在门上,小黄觉得门似乎闪出金光。门两旁比长廊明亮,三五学生正凑在一起朗读日语课文,声音不是很大,但全神贯注。
小黄走上前,“借光”,他轻声地说了一句,示意他们让出道来。一个女生见状说了句“ごめんね”,还鞠了个九十度的躬,小黄想,也许是“对不起”之类的意思吧,他很被这些学生读课文的认真劲儿感染,随口夸了句“说得不错”,那女生又来了句“ありがとうございます”,又鞠了个躬,这让小黄有些惶恐,被一个女生连连鞠躬,看上去有些不像话,他摸了摸头,尴尬的笑了两声,赶紧躲进阅览室,进门的一瞬间,女生抬头看了他一眼,小黄一惊。
其实那女生长得也不算很漂亮,但很有特点,脸的下半边有些雀斑,五官挺端正,两肩披着长发,眼神明亮自然,抬头的时候,浅浅地笑了一下,很礼貌、很节制。小黄在阅览室里随手摸着那些尚且不知所云的书时,总是想到那个女生的模样,其实也未必是一见钟情,只是她的确长得很像小黄高中时的一个女同学,那个女同学一直坐在小黄前边一排,三年里,小黄没少跟她聊天,可直到高考前,小黄也没递出过一张纸条,高考之后更是见不到她的踪影,“哎——”小黄叹了口气,他原本想,到了大学可以痛痛快快的活,忘掉过去的不快,可谁知刚开始新生活就想到这些遗憾,可能这就是生活?
不痛快的事其实还有很多。第二天,报到基本完毕,小黄知道自己被分到了一个30人的班级里,室友是3个血气方刚的大小伙子,连他自己在内,四个人分别来自三个不同的省份,姓李的大胖子是HLJ大庆人,姓李的小胖子明显受虐倾向比较严重,一打听,是SD出来的,据说那里盛产做广播体操都要喊口号的准军事化高中,混成他那副德行也难怪。姓陆的瘦子有过敏性鼻炎,晚上到宿舍之后打了一宿的喷嚏,戴着黑框眼镜,很精明的样子,自我介绍说是ZJ来的。而小黄呢,他没急着道出籍贯,只是说他来自东北——没错,他和李大胖子一样,是HLJ人。
大李,也就是姓李的大胖子,是HLJ人,更准确地说,他是大庆人。提起大庆,可能很多人都会想起铁人王进喜,想起石油。石油啊,工业的血液,液体黄金,曾经有人说,如果去掉地下的油沙特之类的中东国家与非洲无异。地下有了石油,口袋里便有了钱,有了钱的大庆人,吃的用的自然与众不同,上来就是名牌,出手也很大气,大李全然不顾学校不许新生带电脑的禁令,报到当天就去公寓旁边的联通营业厅办了宽带,晚上玩了一宿网游,搞得几个人都没睡好觉。
第二天清早,几个人被回荡在整个校园里的广播声召集到了操场,学校给他们分配了导员,分发了军训服装,学院领导反复强调了军训的重要意义,其实无外乎想让大家安心军训,不要打歪主意,但最让大家吃惊的是结束语:“军训从下午一点正式开始。”“一点,午觉都没睡醒的时间,跑到操场上军训,也真够可以的”,大李边试着新发下来的迷彩服边说着,他的脸很大很圆,带上迷彩帽,看上去活像老电影里的翻译官,有同学打趣,对着他鞠了个躬,说:“太君!”这可把大伙儿逗乐了,不少女生自来熟似的抱成团,偷偷地往大李这边看。
小黄一眼就认出了女生堆里的她,那个昨天在图书馆遇到的女生。“小玉,走,咱们吃饭去。”一个胖大的女生正招呼她,她跟身边的四个女生一起跟在后边,往食堂那边去了。“小玉”,小黄记住了这个稍显普通的名字,“她姓什么呢?”小黄心里又开始嘀咕起来,“她是我们班的吗?”旁边的小陆凑上来,右手在他眼前晃了晃,“嘿,哥们儿,别愣神儿了,以后再看人家吧,反正都是一个班的,四年的时间,够你小子看的了。”小陆坏笑着,一个寝室的四个人携手揽腕,往食堂走。
“咱们刚聚到一起,很开心啊,都是从全国各地走到一起来的,这顿饭我请了,来来,把桌子拼一下,咱们聚个餐,哈哈。”大庆来的大李是个场面人,对吃饭很在行,张罗着几个人买了几碗面、几个菜,食堂里的饭菜,到底不贵,对于大李来说不值一提。几个人凑在一起,终于有时间做自我介绍了,大李标志性地笑了两声,“来,大伙儿先别着急吃,我先介绍一下吧,我叫李诚,李是木子李,诚是诚实的诚,昨天光顾着玩了,都没来得及好好介绍一下,我看这样吧,咱们屋就这么四个人,顺时针,都介绍介绍自己”,说罢,他指了指旁边的小李。
小李腼腆地笑了笑,扶了扶眼镜,“昨晚我说了,我是SD人,姓李,叫李向阳,听着好像挺土吧,昨晚我都没好意思说”,说着,他挠挠头,把脸低下去。小黄一听,似乎真觉得这个名有些土,好像很多抗战电视剧里的英雄都叫什么向阳什么志超之类的,这名字没什么辨识度。旁边的小陆来了精神,“我再介绍一下吧,我叫陆释,ZJ人,爱好打游戏,尤其喜欢玩PSP之类的。”小陆笑得很自信,他看了看其他三个人,吃了一大口面。轮到小黄的时候,他清了清嗓子,“大家好,我叫黄磊,跟李诚一样,是HLJ人,平常没啥别的爱好,喜欢看看书,听听音乐什么的。”
“哈,原来你也是HLJ人,隐藏得挺深啊”,大李不失时机地打了句趣,“来,别闲着了,吃饭”。
小黄就这样真正意义上开始了他的大学生活,他看了看不远处的小玉,也开始吃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