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捕俘拳便捕俘拳”,小黄回寝室的路上这么想着,“怎么着也比站军姿轻松。”其时刚是晚上8点左右,小玉的歌声余音绕梁,不时在小黄耳朵里回响着。而H大的夜景又颇为诱人,小黄四处张望,又看到不远处灯火通明的洋葱头图书馆,心里痒痒,不自觉地走了过去。
他轻车熟路地走到二层阅览室的门口,不出所料,走廊里空空如也,那些诸如小玉一样的莫名其妙的刚开学就到图书馆里读日语课文的奇怪学生,消失不见了。小黄轻巧地走进阅览室,里边仍有不少学生埋头苦读,一排排整齐的书架旁边也站着些许男女,粗略一看,大部分身着迷彩,都是新生。“呵,还挺好学的。”小黄想着,随意走到书架旁边,想找本书看看。找来找去,几本带着硕大题目的畅销书引起了他的兴趣,定睛一看,正是当年风靡大江南北的号称平民写史第一书的《明朝那些事儿》。
更让他吃惊的是,小玉也在看那本书。小黄没敢出声,赶忙躲到书架后边,静静地看她。她出神地看着那本书,偶尔翻过书页,流出沙沙声,更多的时候,她就站在那里,上身的迷彩服已被精巧的挽到臂弯处,帽子别在肩头的扣带里,一头长发扎成马尾,轻轻地顺在脑后。小黄透过一册册贴着防盗磁条的书的空隙,清楚地看到她脖颈上露出的丝丝青筋,鼻子里满是她的发香,脑海里闪现着无数不知名的画面,好像成仙一般。
“同学,借过。”一个只顾找书的学生绕过小玉,只一瞬,小黄觉得眼前一闪,一股亮光从她的胸前喷射出来,仔细一看,却是一尊玉观音,上面系着红绳,隐没在迷彩服后面。小黄暗暗吸了口凉气,他隐约记得自己曾经在哪里见过这种玉观音,之所以印象这般深刻,只因这观音材质殊为奇怪,不用常见的绿中嵌白的璞玉,偏偏用颜色极深、接近纯黑的墨玉,而且造型古朴夸张,观音伸出八只手画成一个圆,两旁的飘带也极像道家四大金刚的装扮。小黄极力回想,试图找出飘渺的记忆,到底在哪里见过这种观音呢?然而终究无果,看门大爷也适时吹着口哨走进来,示意将要闭馆清场了。
第二天,小黄和昨晚被刷的一帮难兄难弟如约来到操场旁边的树荫下,迎接他们的是坐在栏杆上喝饮料的懒散教官和百十来号孬兵,里边竟然有被戏称为太君的室友李诚。小黄和李诚稍显尴尬的打了招呼,毕竟刚刚从寝室出来没多大工夫又聚到一起,总有些突然。“兄弟们,咱们这军训也就算告一段落了,我一会儿还得去帮忙训练参加开学阅兵的队伍,等会儿大伙儿趁着没人注意的时候就散了吧,但是别让团长和校领导看着,好吧?”
小黄和李诚相视一笑,什么捕俘拳,实际上就是彻底放羊了,这军训可真有意思,没等训呢就解散了。百十来号人一口同声地答了句好,像商量好一样,分成几波,各自散了。李诚迫不及待的回寝室打游戏了,小黄只有一个地方可去——图书馆。昨晚他大致记下了小玉所看的章节,警犬一样熟练地找到那本书,狂乱地翻着,翻的差不多时,他有些疑惑,拿不准是王阳明平叛朱宸濠的章节还是描写徐阶与严嵩斗法的场面。“这个小玉好奇怪,一个女生,不看言情,怎么会喜欢这种书?”
“你好!”
“啊!——”小黄猛地抬头,小玉嫣然得站在自己眼前,仍是挽到臂弯处的迷彩服、别在肩上的帽子、若隐若现的玉观音。
“你好,你没踢正步吗?”小黄有些诧异地问,这个时间段,正是操场上喊打喊杀、声势震天的时候,她怎么会有空来看书?
“哦,我们教官是空军的,对女生要求的不严,这几天一直在讲故事——你看,那个挺高的就是他,长得帅吧?”她拽着小黄走到窗前,丝毫不见外。
“额,你说的是那个吗?”小黄故意指着一个稍远些的正在训练阅兵方队的陆军教官说道。
“不是,是这个。”小玉赶紧纠正了他的错误,“帅帅的那个,哎呀,看没看见啊?”言语间,竟然有些着急了。
小黄暗笑,现如今这小女生可真惹不起,一个个的脾气都这么暴,母老虎一样。“哦,看见了,这也不怎么样嘛,我还以为有多帅呢。”小黄故意带贬损地说。
“切,不跟你说了,你根本没什么审美,看书去喽。”小玉略带不屑地走向书架,找那本《明朝那些事儿》去了,转过头的时候,小黄看到她脸上的神情,好像很中意那个所谓的空军教官似的,这也难怪吧,刚上大学的小女生,头一次解开早恋的顾忌,周围的一切又这样新鲜,难免会陷入某种幻想中不能自拔。
“哎,小玉——姑娘”,小黄刚喊出小玉两个字的时候结巴了一下,他拿不准是叫姑娘好还是叫她同学好,最后还是叫出了姑娘这两个字,好像西游记里去化缘的猪八戒叫女施主一样,感觉自己有些土。
然而小玉不以为意,“有事?”
“额,其实也没什么事,就是这几天总能碰到你,有跟你是同学,想请教一下,姑娘的芳——”
“芳名是吧?”我说你能不能痛快地说话,想问我名字就直接问呗,这么吞吞吐吐的,“我叫蓝晓玉,蓝是蓝天的蓝,晓是破晓的晓,玉就不用说了,你看——”她拿起胸前的玉观音,“就是这个玉。”
“哇,好名字,晓玉,还是蓝色的,美,哈哈。”小黄干涩地夸了两句,场面随即又陷入无趣。
小玉噗嗤一笑,“你这个人,还挺逗,我头一次听别人这么夸人的,你是火星来的吗?你穿越了吗?——对了,我还没问你叫什么呢。”
“我叫黄磊,黄色的黄,磊是三个石头”,小黄骚着后脑勺,回答的时候显得有些莫名其妙,他其实正在琢磨刚才小玉说的话。
小玉也没太理他,开始找书。“咦,奇怪了,昨晚还在这呢,怎么今天就没了,学校也真是,这么好的书就买了这么一本吗?想借都没处借。”正找的功夫,她一眼看见小黄手里的书,“哎,就是这本,你看着呢吗?你要是不看的话就先让我看吧,我看你这样也未必能看进去,就先让我看吧。”她又发扬自己动手、丰衣足食的作风,从小黄手里一把抢过那本《明朝那些事儿》,风一样的跑开,一会儿便消失的没了踪影。
小黄觉得刚才这些事情简直有些不可思议,好端端的一个长得还算可以的女生,昨晚还看她安静地在那看书,怎么一夜的工夫变得这么野?算了,跟她计较也没什么意思,大不了去二手书店买一本看就得了,只是她脖子上的那尊玉观音,我确信之前见到过,到底是在哪儿看见的呢?
所谓军训,其实也只有半个月的时间,H大地处北方,军训结束时,天气已渐渐转凉。作为捕俘拳方队的一员,小黄和李诚被安排在操场的最末端,看了一上午的正步汇报演出,以及捕俘拳一队的武术表演,无聊的紧。彻底结束的时候,也不知是从哪儿冒出来的导员把学生们按班级组织好,照集体照。等这一切终于完事儿,导员又通知大家下午开班会,会有班主任带着各自的班集体选班干。
都到大学了,竟然还有班主任一说,小黄真真是头一次听说,他简直被H大的政策气笑了,大一新生不让带电脑,还安排了班主任,这到底是不是大学?这是高四吧?还有什么班干,都大学了,当班干部有意义吗?
下午,小黄按要求赶到会场,但还是早来了一步,教室里仅有几个学生在聊天。
“这边,这个教室。”是小玉的声音,身后好像还带着几个人。小黄仔细一看,这个暴脾气的女孩引着个高个子中年男老师走进教室,“老师,导员说是在这儿开班会。”她笑着介绍着,言语里好像和这个老师极为熟悉的样子。小黄暗自称奇,小玉这个女孩还真是浑身是谜,她好像对学校很熟悉,出来进去就像在自己家一样,这个老师就像他的老朋友,真是奇怪,难不成她就是H大老师的姑娘,从小在这长大?
那天的班会乏善可陈,所谓的男老师不过是刚刚博士毕业的小白一枚,在经过了九年义务教育和高中三年的魔鬼式训练,又在大学里泡了十年,这个老师说他又和老婆一起报了本校的博士后,恐怕这一辈子就捐在学校里了,小黄无聊地看着他,替他不值。
班会开得很短,大家都做了自我介绍后,像模像样地选了班干部,小黄对这些毫不关心,他只记得,小玉当上了团支部书记,至于这个职务是干什么的,他也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