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挥三人说话间从书房里走了出来。
抬头便见，埋人回来的赵铁生，正蹲在院子里，用手指粗的木棍拨弄赖三的头颅。
翻过来，挑过去，不时嘴里还哼哼两声：“叫你瞪眼！都这熊样了，还瞪眼，吓唬谁呢！”
见此情景，三人均是怔了一下。
饶是张挥这上过战场，杀敌无数，什么血腥场面都见过的人，都不得不佩服这少年的心狠，胆子大。
第一次杀人后的巨大心理冲击，不是任何人都可以承担的，杀过人的和没有杀过人的，在心理上是有本质区别的。
赵有吉看着儿子，满脸铁青的斥责道：“铁生，你在干什么？不知道死者为大吗？纵使他罪恶多端，人死了，万事皆休！”
赵铁生站起身来，不满的回应道：“他早就该死了！要是你早依着我，在他没当山贼之前弄死他，哪有现在这些麻烦，我姐姐哪用受这么多委屈！”
“杀人偿命！国法不容，随便杀人，你也要去坐牢的！”赵有吉知道儿子说的是实情，然而还是被气的不轻，脱口而出。
“这鸟不拉屎的山沟沟里，国法有个鸟用，拳头才是大爷！要是国法有用，山贼还能肆虐！”赵铁生不屑的回答道。
赵有吉真的愤怒了！
这会已经失了读书人的风度，大骂道：“不像话！太不像话了！你个混蛋玩意！君子要度己以绳！没了国法，你难道连良知都要丢了吗？你这些年书都读哪里去了？！”
少年不服，眼看又要和他老子起争执，牛海山赶紧站了出来。
他瞪着大眼，训斥赵铁生道：“臭小子！怎么给你爹说话呢？有这样说话的吗？！”
训完了少年，牛海山方才对着赵有吉笑道：“赵先生，你也消消气，赖三这狗东西，祸害了我们这么多年，死了也不安生，那也是罪有应得！”
赵有吉看了眼倔强的儿子，无奈的长叹了一声，不再说话。
见两人都住了嘴，牛海山俯身拎起了赖三的头颅，对张挥说道：“这颗头颅还有用，我要拿去发挥下余热，震慑那些小喽啰！那我先去准备了！”
“好！按我们约定行事！”张挥再次叮嘱道。
“赖三的头，不要弄丢了，事后还是交给铁生，让他拿去跟尸体葬一块儿吧！入土为安！”见牛海山要走了，赵有吉还是忍不住的向他说了一句。
“还不回去了！尸体已经让我沉了大海，喂王八去了！”赵铁生小声嘀咕道。
尽管声音很小，还是被张挥和牛海山这两大高手听到了！
刚走了两步的牛海山脚下一个踉跄，心中忍不住道：“平时还没看出来，这小子做事不仅狠，还挺绝！”
而张挥嘴角一阵抽搐，然后看了眼仿佛没听到的赵有吉，对这叛逆少年说道：“你去准备些东西，晚会给我一块行动！”
“好嘞！”
在听清楚了张挥的要求后，这个看似面相憨厚的少年，立刻高兴的去了，他很崇拜这个敢于暴打赖三的少年。
院子里又剩下他们两个人了，张挥刚想转身去看看赵翠儿，却被赵有吉叫住了！
赵有吉对他说道：“今天，有劳张公子了！要不是你，翠儿今天就危险了，我都不敢想象！”
张挥含糊的说道：“先生客气了！我其实也没帮多大的忙，是赵先生在村子里受人敬仰，德高望重，百姓不忍你受委屈，被赖三那帮山贼欺负，这才仗义出手，群起而攻之！”
见少年的态度，赵有吉心中一动，忽然道：“我要看不错的话，张公子，应该是出身在官宦之家吧！”
张挥怔了一下，饶有兴趣的问道：“何以见得？”
“我不懂武功，但我见牛海山对公子的态度，想必实力不会比他差吧！牛海山，可是开山境三段！”
赵有吉条理清晰的分析道：“不论是江湖中人，还是普通的武者，要遇到了今天这事，想必会直接拔刀相助，血溅五步，用武力直接将这些山贼解决了吧！”
张挥不置可否的笑了笑。
“另外，我曾经在越国做过几年官，对那些官宦大家的行事手法，我深有体会，公子今天的做法，跟他们很相似！”
赵有吉再次径自说道：“我了解百姓，他们是最能忍的一群人！今天要不是公子鼓动，激起了血性，他们不会群起围殴山贼，更不会解我之难，顶多事后，大骂赖三，为翠儿的不幸流几滴眼泪罢了！”
“赖三，今天下山估计没看黄历吧！所以，下面的事情，不论怎样发展，他今天都难以活着回山了！我说的对不对，张公子？”
说完目光炯炯，意味深长的看着对面的少年。
见赵有吉心里跟明镜似的，张挥便不再掩饰，由衷的赞叹道：“先生慧眼，看来很多事情看得都很通透啊！”
随后他又问出了自己的疑惑：“那先生为什么最后犹豫了，要放掉那赖三？！”
“如果我说，这是为了百姓，你信吗？”赵有吉说道。
张挥目光诚恳的看着赵有吉，点头道：“信！我信赵先生的话。”
不过心中却在想，想必他是担心山贼随后疯狂的报复吧！或许，此刻在他心里，也未必肯相信自己真的可以消灭山贼。
谋事在人，成事在天！
做任何事情都没有百分百的把握，哪怕是有成功的希望，张挥都认为值得去做，值得去拼一把。
“行了，这些都不说了！我最后在恳求公子一件事，请公子务必答应我！”赵有吉突然作揖。
张挥看对方郑重的神情，连忙道：“先生，有事情可以直说，只要我能做到的，绝不推辞！”
赵有吉犹豫了下，好像很难以启齿，最后还是说道：“我想将翠儿许给公子，还请公子答应！”
张挥直接愣住了，想到了那个闭着眼睛打坏人的可爱少女，虽然他心里很高兴，可这也太快了吧！更何况……
“是不是公子不愿意？那就是我唐突了！”见张挥久久不语，赵有吉怅然叹道。
“这倒不是！只是，我有未婚妻的！”张挥还是实事求是的说道。
他的话语中，有那么一丝难以察觉的苦涩，尽管他知道，或许已经不可能了，十八年过去了，那个曾经深爱的女人，她怎么样了呢？应该早已嫁作他人妇了吧？！但是他心里还是难以扭转，那一切恍如昨日……
“这倒是没什么，我不奢求公子答应给她什么名分，只求你能让她快乐不受委屈就好，这样我也对得起她那死去的娘了！”
赵有吉深深叹了口气，无奈的说道：“今天的事情，你也看到了，如果没有公子相助，我也只能将她嫁给那赖三了！或许，她此后半生都不会快乐！再或许……”
他没有再说，他了解女儿的性格，别看外表娇弱，可内心却是宁死不屈的性格！
“只要赵姑娘愿意，我没有意见！”
张挥冲着少女房间看了一眼，随之信誓旦旦的对赵有吉说道：“先生，请放心，我不会让我的女人受委屈的！”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赵有吉欣喜的说道：“我这次的话，相信翠儿一定会听的！”
因为两人说话的声音都没有刻意的掩饰，躲在房间里的赵翠儿当然也能听清楚。
少女的心里仿佛揣着一头小鹿，砰砰的乱跳，清秀的脸蛋儿上的表情也阵阵闪烁，担忧失落、激动紧张。
直到听到了张挥那信誓旦旦的话语，脸上瞬间布满了羞涩满足的微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