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日温煦的阳光在今日看来有些让人厌烦,时常令人遐想深远的碧空,依旧湛蓝如洗、万里无云,而如今却觉得好似在捉弄自己。
两旁团团紧簇地朵朵白云,急速的向后划去,耳旁的罡风呼啸声,挡不住有如迅雷闪电的速度。本来想永远留在西湖底陪伴她,可当自己快要随她而去时,就在那一刻,千呼万唤使不出来的修为,就在那一刻突然间恢复过来。
精纯的元灵之气急速充盈全身,几道精湛的真元注入五脏,那种失而复得的感觉是多么的奇妙,全身轻盈飘荡,那种随时一跃,就能上高空揽月的感觉,又重现占据了整个心房。
诺大一方天地,广阔而辽远,一切尽在朝来夕往间,不为红尘而庸碌,不为斗米而折腰,携手佳人美眷,一起逍遥自在,孤立于尘世,笑傲于沧海桑田,种种种种,那是多么令人沉醉留恋。
可现在,任凭自己如何去追慑逍遥,幻想那谜一样的生活。却再也挽不回那一缕清香,留不住那刹那芳华,给自己留下懊悔终生的遗憾。
在回山的路上,好几次都掏出那枚精致的玉佩,仔细端详,左瞧右看,那股因睹物思人而涌起悲愤苍凉的心绪,又化作满腹哀思。他失掉的,不光是一个承诺,还有一个美好的回忆,本来是一杯甜蜜而温馨的佳酿,却因命运的捉弄成为一杯难以豪饮的苦酒。
六宫粉黛无颜色,回眸一笑百媚生。那美妙的浅浅一笑,一身朴素简单的青衣素长裙,却成为他心中的千千结。
含情凝睇别郎君,一别音容两渺茫。西湖边为自己亲手剥莲蓬的女子,亲手为自己戴上这枚玉佩的女子,她现在身处何方?那缕幽魂归何处?
天长地久有时尽,此恨绵绵无绝期。那副令人愁肠百折的音容笑貌,那段短暂而刻骨铭心的真爱,将永远镌刻于自己的脑海中;这枚色泽莹润的玉佩,也将永远戴在他的脖子上。
佳人已去,真爱已逝。只留下满腹忧伤和一片残破寂寥的少年情怀,孤立零落的飘荡于天地间。
愁肠如何百折,真爱如何刻骨铭心,这些都令人难以割舍和遗忘。可自己还要面对师傅和师兄,自己还要找到慕容紫嫣,给她解释清楚事情经过和缘由。
于是,李思源苦叹一声,收拾起残破的情怀,将那枚玉佩戴在胸膛,继续向太玄山方向飞去。追忆过往,自己三番五次地要返回山门,都会因种种琐碎或者劫难而搁置。不知这次上天又会安排什么曲折坎坷来为难自己,想及到这些,又想到世人津津乐道的宿命和定数之说。
一切姻缘皆有宿命在左右,一切劫难皆有定数在指引,而自己既然要追求逍遥,那首先就要摆脱这种宿命和定数,不管这些虚无缥缈的说法真的是否存在,反正,今后自己的命运将由自己把握。
李思源强行压下思念楚如霜的悲痛,极力的排泄自己内心的苦闷,如此过了半晌,他的脸上终于浮现了几丝干涩的笑容。虽然只是强颜欢笑,但他毕竟笑出来了。
时间稍瞬即逝,波澜壮阔的太玄山跃入眼帘,那种熟悉的感觉又重新占据心头。李思源放下一切,向太玄宗所在的方位疾驰而去。
眨眼间,便停落在篱笆院内。李思源大喊道:“师傅,弟子回来了。”急速推开元天真人的茅草屋,但里面却空空如也。突然,李思源看见张泽端为师傅做的画像,竟挂在茅草墙壁上。
自言自语道:“我还以为两幅画卷丢了,如此看来,师傅他们去找过我。”但如今师傅却又不在,不由得叹息道:“师傅又不知道去哪儿静坐了。”
从元天真人的茅草屋中退出来,走到院子里的小木屋门口,还像以往一样,规规矩矩的敲了敲门,可里面始终没有传出来,那句和蔼的声音。索性推开门,小木屋里面除了几架的古卷,一盏青灯,一张破旧蒲团外,对着的门口的墙壁上,也多了一幅儒玄真人的画像,除此之外,再别无他物。
这下李思源有些奇怪了,儒玄师叔基本上从来不离开这座小木屋啊,今天他会去那儿啊?又从小木屋中出来,向祖师祠堂旁边的小洞穴望了望,宗主师伯也没有钻研棋谱。那他们会去那儿了?
来到和李忘尘共同居住的小茅屋内,里面依旧空空如也。索性将太玄宗所有的茅草屋都挨着搜过去,依然没有发现任何踪迹。
李思源走出篱笆院落,站在小河边,又重新欣赏这片青山幽谷。景色依然令人心旷神怡,可总是感觉却了点什么,又思索半晌,自言自语道:“缺少了一中生活的气息,外面的世界虽然复杂繁琐,可处处都有欢乐与笑容,可这里除了青山外还是青山,除了寂静外还是寂静。”
暗里将自己心中的所希望的生活与此时此刻所面对的一比较,李思源自言自语道:“我已经长大了,需要一种属于自己的生活,我不想每天的蜗居在这里。等师傅回来,就像他来人家请辞,去外面闯荡一番。”
想到此处,李思源忽然又恢复到往日的豪情,大袖一挥将二郎神放了出来。
刚刚从袖子中出来,面对这片陌生的环境,二郎神竟有些迷离,在原地转着圈儿,审视着这片陌生的青山。二郎神一时竟有些兴奋,这里不但风景优美,它还闻到好多小动物的气息,看来自己有口福了。这里就是传说中的洞天福地,说不定还能在此称王称霸,彰显一番自己的土狗威严。
忽然,又发现李思源正站在自己的旁边,顿时大惊,尖叫一声,急忙连滚带爬的滚出三丈开外。二郎神仔细一盘算,距离差不多了,就微微颤颤的停在篱笆门口,却依然神色机警,时刻戒备着,因为那段经历太痛苦了。
见二郎神的反应如此强烈,李思源有些哭笑不得,此刻整座太玄宗只有他和二郎神,便扯着嗓子对这小家伙喊道:“不至于吧,就给你扎了几针,你就一辈子都记在心里。”的确,这也难怪,因为站在李思源的角度来看,他永远也理不了当时二郎神的所承受的痛苦,给可二郎神幼小的心灵留下了永远不可磨灭的阴影。
湛蓝的天空一碧万顷,几朵白云悠然高远,几只燕雀欢快的来回翱翔。呼吸着熟悉的清新空气,倾听着小溪里欢快的淙淙流水,微风从远处的幽谷吹来一缕淡淡的芳香;从对面那片绿荫茂密的森林中,传来一阵百灵鸟婉转动听的鸣叫声,这方宁谧宜人的乐土依然闲适悠然。
这片寂静的山谷若和余杭风貌、西湖烟雨相比,虽少了几分江南水乡的清丽,却多了些许清淡优雅的空山隐逸乐趣。李思源闭上眼睛,缓缓地坐下去,呈平时打坐姿势,用心去感受这份恬淡,顿然间,心绪宁和平静,似乎处身于飘飘渺渺的白云雾气中。
这一刻,他忘记了所有烦恼与忧愁,他的内心瞬间释怀,将自己的思维舒展于这片清幽之中。整个人似乎化作清新空气,流溢在山野间;又或者化为习习微风,轻抚在山川草木间。
戒备了许久的二郎神,见李思源比以前老实规矩了不少,慢慢的放宽心怀,追着一阵鸟语窜入森林之中。
如今,以至初秋时节,空气中带着些许清凉,微风习习,山花凋落,青草微黄,森林中熟透的野果郁香四散。
有了二郎神的加入,原本空寂的山野,立时热闹欢腾起来。飞鸟叽叽喳喳,一起和乐飞翔;走兽吼啸啼咆,一起飞腾跳跃。它处处寻寻觅觅,不论是觅食扑猎,还是走亲访友,都要搅得它们一刻也不得安宁。
山中岁月不知年,只晓秋风雨打萍。
至于他打坐的时间持续了多久,已经无以计算。只知他闭眼时,这里还原本是一片青草萋萋,绿意盎然的山谷。而如今,秋风落叶遍地黄,草色凄然,四野一片凋零。唯独这片空旷的山谷,依旧寂静如初,那份清淡闲逸的趣雅,依然韵味十足。
慢慢的睁开眼睛,李思源看着眼前全然不同的景象,感叹道:“没想到我这一次打坐竟然持续了这么久,连天地都变色了。”忽然,他觉得自己周身浮绕着一股淡淡的气息,这股气息和上次从拜剑山庄出来,感觉到的气息一模一样,不过目前比上次还要清晰。
有了这股气息缠绕周身,李思源觉得自己浑身轻如鸿毛,只要微风轻轻一吹就能随风飘逝。最令人惊讶的是,感觉脑海一片清凉,只要自己稍微意动,就能感觉到周围任何动向,不论是清风卷起落叶,还是二郎神在追咬一只兔子,都清晰的传递到他的脑海中。
而自己的真元也比以前更加充沛,全身充盈着一股源源不断的真元,在自己的丹田气海中缓缓流动。体内那具太极图似的丹田,不时的将一些真元输送到全身各个部位,时常还将五脏中的真元替换一些。而且这些复杂而繁琐的真元运转之术,李思源并没有用意念力去驾驭,也没有刻意的去控制,全然是自然而然,一切尽在有意无意间。也许,这就是历代道家尽所推崇的内丹术的极致境界。
回过神来,李思源意念微动,整座太玄宗和山谷中,还是只有他和二郎神。顿时,李思源内心有些悲凉,自言自语道:“我这次打坐至少得有半个月的时间把,但师父他们还是没有任何踪迹,难道他们都出去找我了?”
想到此处,又点点头道:“肯定是这样,他们见我长达几个月的时间没有返回山门,肯定是出去找我了,如若不然,那画像怎么会挂在墙上。”想开了些,凝结的心绪顿时一松,忽又感觉腹内饥饿难忍。李思源微微一笑道:“现在我就可以吃顿饱饭了。”
便去森林中抓了一只野猪,从徐财的茅屋中找出了一些调料和匕首,将野猪洗剥干净。正要用匕首将野猪肉切成块儿时,忽然想到:如果用剑气来切野猪不知道效果如何。
说到做到,李思源口中默念法决,用真元将野猪禁锢在半空,双手搓出数十道细微的金色剑气,瞬间便将野猪切成数十个小块儿。见效果卓著,李思源满意的点点头,意念微动,一股熊熊烈焰包裹着数十块儿野猪肉,开始烤起来。李思源迅速将调料撒上去,又接着焚烤了片刻,小溪边充斥着肉香味儿。
李思源急忙撤掉火焰,野猪肉依然被禁锢在半空,他随手招来一块儿,先吃了几口,感觉味道极其鲜美,又哀叹道:“要是李忘尘和徐财两人在的话,估计场面应该很热闹,不知道他们最近在干什么?”
正吃的欢畅,从对面的森林中传来一阵咆哮和悲鸣声。李思源微微叹息道:“不知道二郎神又在欺负谁。”他也懒得知道。过了半晌,二郎神竟夹着尾巴,一路落荒逃回来。后面跟着个黑熊,手里拿着一块儿石头,紧紧的追在后面,还不时的大喊到:“小兔崽子,我看你能逃到哪儿去?”
见李思源正在篱笆门口,二郎神经过再三衡量,迅速跑过来,躲在李思源身后。黑熊停下追赶的脚步,怒喝道:“小道士,快将这只小狗交出来,他犯了滔天大罪,我要亲自惩罚它。”
故人相逢,未语泪先流。
见到这张熟悉的面孔,李思源竟有些激动,拍着黑熊宽厚结实的肩膀,问道:“好几年不见,最近过得怎么样?”黑熊神情毫不在乎,怒气冲冲的道:“不要和我拉扯关系,赶紧把那只小狗交出来,我要将它关起来,等小霸王回来再做惩治。”
见黑熊还是以前这么古板,李思源笑着问道:“我们太玄宗的二郎神触犯了你们森林中那条律法?”听到二郎神这个名号,黑熊神色一愣道:“二郎神,谁是二郎神?”李思源笑道:“就是你要关起来的小狗,起名叫二郎神。”
黑熊满脸的鄙视之色,愤怒道:“好大的口气,竟然敢用神灵的名字来给小狗命名。”李思源不以为然的道:“那又怎么了,它犯了你们那条律法?”黑熊面色愤怒,低声道:“他刚才咬死了小黄。”听到这则噩耗,李思源惊异的道:“真的?”黑熊急忙点点头。
李思源回头看了看威武昂扬的二郎神,哈哈笑道:“好!终于给我报了大仇。”黑熊气愤道:“好你个李思源,竟敢袒护二郎神,到时候小霸王回来,有你好看的。”这些威胁之语李思源根本就不在乎,定定心神问道:“黑熊,你知道我师傅他们去那儿了吗?”
黑熊回答道:“我不知道,平时没什么事儿我们都不来这儿。”说完后,又沉吟道:“既然你要偏袒它,那就等小霸王回来,我看你怎么向她交待。”说完便拿着石头转身离开。李思源又招来一块儿野猪肉,说道:“慢走,不送了。”
已经连续吃了十来块儿野猪肉了,李思源抹掉嘴边的油渍,将真元注入二郎神体内,眨眼间,二郎神便飘起来,慢慢的浮到剩余的四五块儿野猪肉旁边。二郎神张着狗嘴,一开一合间就将剩余的野猪肉解决掉。
一人一狗吃饱喝足后,李思源坐在篱笆门口,摸着二郎神的脑袋说道:“师傅他们出去找我了,或许有其他事情耽搁了。我们先在山里等些时候,等师傅回来,我们就下山去找紫嫣,向她解释清楚误会缘由。”
就这样,一人一狗在篱笆门口坐了半天,李思源一时觉得太过无聊,就走到小木屋内,想找一些比较有趣味的书籍看看,顺便打发打发时间。但找了半天,书架上的书几乎他都已经看过了,实在找不出还有什么有趣味的。一时也无事可做,就在书架上面随便翻翻。
忽然间,在第三架的下面,有一张非常陈旧的纸片,上面落满了灰尘。李思源将纸片捡起来一看,弹掉上面的灰尘。仔细一看,上面写的是:《参同契》的要点:参,为听息参。修炼讲究,虽似有无,其实无为。虽曰听息,其实无听。听息听息,息听于无。无息之息,谓之真息。
契,为观光契。修炼讲究,无为之中,无所不为。虽曰观光,其实无光。观光观光,光观于无。无光之光,谓之真光。若有若无,似看非看。无意有意,不可着意,又不可无意。自然而然,一切皆然。末尾落款为,黄冥手记。
看到这片文字,李思源异常兴奋,自言自语道:“我竟然看到黄冥宗主的手记了。这么说这段文字讲的是《参同契》,怎么感觉上面所讲的听息参、观光契,和我今天打坐的状态有些相似之处。可是根据字面意思来理解,这些东西和修炼没有什么关联,只是一味的强调让人抱元守一,凝神听息,会神观光。”
拿着这张发黄的纸片,思索了差不多有半个时辰了,还是没有任何头绪,李思源淡淡道:“算了,还是等师傅回来问问他老人家把。”又将纸片放回原位,从小木屋中出来,走到他平时和李忘尘居住的茅屋内,坐在床上开始精心打坐、呼吸吐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