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羽长老,你——”桦离萧咬牙,羽千仞的突然出手似乎并没有留手的意味,他只能被迫陷入防守。
“按理来说,剑法是一连套剑术的集合,而剑术只是简简单单的点刺劈抹削,而九层剑境中,却是将剑术列为第二层,剑法为第一层,你可知为何?“羽千仞淡漠的出剑,淡漠的开口问。
桦离萧哪又会有心神去思索这一点,他已经为眼前这让人眼花缭乱的剑牵扯住,稍稍不留心,就会是落败的下场。
“弟子不知。”桦离萧手中的问道竟是被羽千仞手中那把无名的细剑震开,又差点被刺中要害。
“你觉得,真正的强者,在对决中,断论生死的,是花俏的法,还是简单的一招一式?”
桦离萧退了三步,心思短暂的放在了羽千仞的话上。
“弟子冒昧!”桦离萧提剑,冰蓝色的梵气如同螺旋一般汇聚在剑刃上,卷起的气浪夹杂的细雪吹拂起他的衣领。
一道划破长空的剑痕,直冲羽千仞!
一瞬而过,地上的雪已是被剑气席卷一空!
桦离萧,骤然出现在羽千仞的背后,手中的问道剑,散发着温和的光。
“你已经懂得差不多了。”羽千仞将细剑收在了背后,回首,淡淡的说,一缕剑芒刺得桦离萧的眼生疼。
“羽长老缪赞,弟子还是懂得的迷迷糊糊。”桦离萧也是收起了问道剑,谦虚地问。
这是实话,在羽千仞出剑时,他似乎看懂了那对透着剑芒的双眼中,所要透露给他的。
但他又无法完全看懂,毕竟经历不足,很多东西言传身教不如自己的亲身实践,只是连连被羽千仞压制,那种压迫感让桦离萧适时地在羽千仞的提问中悟出了一丝丝真意。
“一把剑,要杀一个人,往往需要不断损耗对手的体力与生命,很多被剑置于死地的人身上,都或多或少的留下了数道,数十道,甚至数百道的剑伤,但真正置人于死地的,永远只有一道,剑法可以花俏,可以玄妙,也可以简洁,但剑术不行,它永远只是简单的一个动作,但杀人的,永远只会是一个这样的动作;大道至简,点刺劈抹削亦是简单,但想要精通它们,往往需要几年,几十年,比修习一套剑法要久的多;一招剑术,单打独斗也许胜不过一套剑法,但只要抓准时机,便足以招招致敌,在瞬间取人性命。”羽千仞解释的很详细,也很通俗易懂。
其实有些所谓的“道”本就是一些通俗易懂的至理,只是在历史的积淀和人为的影响下变得复杂。
“变化多一点不好吗?”桦离萧想起了之前对于剑招“断”的改动,使其更适应战场的瞬息万变,但在羽千仞的一席话后,他有些迟疑了。
“变化多一点不好吗?”羽千仞竟是微笑着反问同样的一句话。
“····好。”略微的停顿后,桦离萧坚定的说。
“那不就对了?”羽千仞说,“对决中多一分变化就会多一分退路,这也是至理。”
“那——”
“将你最熟悉的剑法试出来,全力使出来。”羽千仞没有多说,一个瞬步,出现在了十丈开外。
桦离萧点了点头,有些东西,只是用语言来描述,或许很难将真意表露出来。
他现在所学的剑法,最熟练也是唯一会的,只有《流梭剑法》了。
“断!”短暂的聚气之后,桦离萧整个人如离弦之箭冲了上去,问道剑在他的手中,宛若世间最锋利的剑。
桦离萧,与羽千仞擦身而过——
又是这种感觉!
桦离萧的眉角一皱。
他感受到了,自己在直面羽千仞的一瞬间,羽千仞不经意地瞥了他一眼!
但就是那一眼,足以将他看透了。
当最快的剑也被对手抓住了轨迹,那么,这次出手早已经失去了意义。
果然,桦离萧出现在羽千仞身后的时候,手里空空如也。
一道清脆的剑鸣声响起——
桦离萧迅速回头,却见到了让他无比吃惊的一面:
羽千仞身上所散发出来的梵气威压,分明只是感之境的水平,手中的那把细剑也是再简单不过。
只是,面对全力突刺而来的问道剑,羽千仞的眉目却是不曾有丝毫的变化。
一把再普通不过的细剑,在堪堪只是感之境梵气的催动下,竟是以一种极为刁钻的突刺方式,化解了问道剑外围强大的气压,直逼问道剑的剑身,然后,让桦离萧目瞪口呆的一幕出现了!
细剑的剑锋,竟是与问道剑的剑锋对撞在了一起!
这——
剑刃已是极薄,而剑锋只是一个锋利的点,而羽千仞,竟是控制着手中的细剑,生生让这两个极小的点,对撞在了一起!
对撞在一起的两点都在激烈地消耗着彼此的梵气,再这样下去,只将境界压制在感之境的羽千仞必然会率先将梵气耗尽。
桦离萧的发丝被席卷而来的气流吹开,看着不远处的羽千仞,他也是疑惑,不知她意欲何为。
突然。
羽千仞手中的细剑,主动地向旁边偏撩了一点点——
兹兹兹!
脱离了与细剑的对峙后,问道剑顺势直冲羽千仞的眉目而去,凭着极速,刺中羽千仞似乎已是必然的结果。
便是桦离萧,都是在那瞬间为羽千仞捏了一把汗。
细剑在避开问道剑的锋芒后,剑锋擦着问道剑的剑身而下,一丝丝微弱的火花在摩擦的地方闪烁。
嗯?
桦离萧刹那间,感受到了问道剑迅速萎靡的气息!
原本汇聚在问道剑身外围强烈的螺旋气压,竟是以一种惊人的速度被分解,短短一瞬,过半的梵气化作一道道气浪,不受控制地向四周逸散!
问道剑的压迫感,在距离羽千仞只有咫尺的时候,降低到了一种让人咋舌的地步,而速度也是顺势减缓。
羽千仞的身体微微一侧。
手上的细剑上,仅存的几道梵气在细剑剑锋脱离问道剑的瞬间尽数打在了问道剑上,让问道剑的轨迹再度偏离了丝毫。
也就是那丝毫,让问道剑刚好与她擦身而过,而不伤她丝毫。
问道剑径直地飞向了桦离萧。
桦离萧一个旋身,躲过了问道剑,并顺手握住了问道剑的剑柄,问道剑的上残存的劲力拖着他后退了数步。
他的手在轻轻发颤,因为问道剑的缘故。
谁有会想到,只是那轻轻的一侧一撩,竟是直接打乱了问道剑内部的“稳定”,原本“同心协力”梵气直接被打乱,破坏了问道剑的平衡,进而导致在问道剑外围形成的螺旋气压失去了汇聚在一起的“内核”,问道剑失去了对它们的控制,以至于梵气螺旋的迅速奔溃。
直至现在,问道剑仍是在轻轻的颤动着,震得桦离萧的手微微发麻。
“明白了吗?”羽千仞说,背影在桦离萧的眼中显得欣长。
不,不够,还不够!桦离萧对自己说。
他要的不是那一丝丝若有若无的感悟,如同一根根藕丝一般脆弱,他想知道得更多!
桦离萧的身影一闪,出现在了羽千仞的身后,问道剑的锋芒,照亮了他的侧脸。
要知道,“断”,仅是《流梭剑法》中的一式!
桦离萧显得十分的欣喜,长久以来,他对剑道的领悟始终只停留在自己的主观层面,从未有人真正的提点过,而现在,终于得见一位剑道宗师,一种对“剑道”的渴望让桦离萧亢奋,也让他更加的投入自我。
“舞”!
一道道刃风,在羽千仞的身畔猛然刮起!
一改之前“舞”的柔美与优雅,现在的“舞“,或许,才是真正的死亡之舞。
成百上千的剑光因为桦离萧情绪的变化而散发出强烈的波动,刮起的风都透着一种极尽的锋利,宛若峡谷深处的寒流。
然,羽千仞依然神色不惊,眼中秋水的剑意似乎更加内敛了。
悄然间,她轻轻的将手中细剑一抹——
一道细微的剑光,融入了那炫目的剑光漩涡中,逆着漩涡的旋转的方向。
细微的剑光,在那堪称恐怖的剑光漩涡中似乎根本不值一提,那一道剑光,就好像是惊涛骇浪中逆风而行的一叶扁舟,随时都可能被吞没。
好像是这样。
也许,只是好像。
桦离萧隐逸于眼花缭乱的剑光当中,不止一次与那道别样的存在擦身而过。
可是,无论剑光再怎么炫目,那一道剑光依旧亮眼,即使它的光是那么的微弱,它的气息是那么的可有可无。
……隐隐间,那道剑光的气势似乎强了一丝。
又一丝。
又一丝。
一切都发生都在悄然间,不经意的时候,那道剑光,不知在何时,竟是壮大了不少。
而让它壮大起来的源头,竟是漩涡中的剑光!
它就像一丝吹过树叶的微风,柔柔弱弱的,不值一提,可是,当它绕过千里深林,攀上万丈山顶,再顺势而下时,当初只是让树叶轻轻摇摆的微风,已经成为了让万物失色的风暴,不可阻挡!
现在,不论桦离萧想不想,那道细弱的剑光,已经不再细弱了。
他怎么会不懂呢,让他吃惊的是,那道剑光本逆着漩涡旋转的方向而行,却是以一种让他感到不可思议的方式,硬是融入整个漩涡,与漩涡成为一个整体,再从整个漩涡中汲取一丝又一丝的剑光;不知在何时,一个潜藏在剑光漩涡更深处的,逆风而行的全新漩涡已然成型!
这一切都源头,只是羽千仞的轻轻一抹,就使得一道“另类”的剑光,融入桦离萧气势滔天的剑光漩涡中,并在他的眼皮底下化腐朽为神奇。
两个旋转方向相反的剑光漩涡,终是在一个时间点,狠狠地撞击在了一起!
璀璨的剑光闪耀当场,远远都能看见这绚丽的一幕。
一道身影,狼狈地闪出了剑光所在的范围。
桦离萧。
他的嘴角又一丝血迹,但双眼却是无比的清澈,他在凝视着眼前的这一幕。
片刻过去,两道剑光漩涡相互消耗殆尽。
一道白衣身影出现在扬雪的深处,一把细剑握在手间,风吹动着她的秀发与裙摆。
只一个恍惚,那个身影已然消失,再现时,细剑的剑锋已是抵在了桦离萧的额前。
“明白了吗?”她还是那句话。
“不明白。”桦离萧淡然的说。
“……很好。”
羽千仞转过身,信步远去,原地却是烟雾弥漫,一道雾气幻影悄然凝结,在片刻的延迟后,淡淡的挥起了手中的“雾剑”。
细细的看,这幻影的眉目像极了羽千仞,原本雾气凝成的空洞眼神中,竟也有着一丝丝剑意流溢。
幻影的一招一式也是与羽千仞如出一辙,桦离萧不禁看得痴迷了,同时,他也明白了羽千仞的用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