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清实在是受不了慕容仁这样肉麻的话,强压下心中的反感,装出一副柔柔弱弱、含羞带怯的样子,“段清实不敢当。前面就是亭驿了,公子请回吧!让人看到了,不好。”
慕容仁微微一笑,“也是。那我在这里目送公主回去。”
段清巴不得早点离开这个面善心恶的伪君子,却还是仪态万方的拜别慕容仁,不急不缓的走回亭驿。
“乌珠姐姐,你醒了!”一个侍女恰好从二进院的一间屋子里走出。天色漆黑,就着些月光,只能隐隐的看到些轮廓。她看见穿着乌珠衣裳的段清往后院走,以为是清醒过来的乌珠要去照顾段清。“公主那里有我们就行了,姐姐快去休息吧!”
“不用了!”段清连忙说道,慌慌张张的,倒有些不像自己的声音了,“你快去睡吧!我去转一圈,一会儿就回去了。”
那侍女应了声,从桶里舀了一碗井水,便回去了。
段清这才长舒一口气,一溜烟跑回了屋子。见那些侍女倒在地上,歪七倒八的睡着,才放下心来。收好了盒子,脱了外衣,躺在炕上,沉沉的睡去。
世子府,慕容皝在睡梦中被管家叫醒。慕容皝迅速披上外衣,走出屋外。
管家见世子出来了,便走近几步,欠着脚,贴近慕容皝耳畔,低声说道,“殿下,眼线来报。仁公子和辽西公主在万永巷密谈,辽西公主对仁公子行大拜之礼。”
慕容皝神情严肃,“可知他们说了些什么?”
“路上人少,咱们的人怕被发现,没敢跟得太近,所以没有听清。”
慕容皝微皱眉头,思索了片刻,“命人紧盯安平亭驿和征虏将军府,有事立即来报。”
“是。”管家应声退下。
月夜微凉,慕容皝披着长衫站在檐下,静的如同一尊雕塑。看着屋前低矮的灌木,心中猜想着慕容仁与辽西的一切可能。
“殿下,”一个迷迷糊糊,但却娇柔万分的声音从屋内传来,打断了慕容皝的思绪,“殿下出去了吗?”
思绪被打乱了,慕容皝有些不悦,阴沉着脸,回了屋子。看着半梦半醒的兰夫人,慕容皝只觉得她愚笨不堪。又思及前些日子容夫人小产的事情,更是有些愠怒。
想要发作,却又发作不得。根基未稳,他还离不开兰汗的帮助。单从这点上,冥顽不灵的兰夫人便胜过了千万个聪慧姝丽的容夫人。
喝了两口冷茶,平复了心情,慕容皝灭了烛火,如常的躺在兰夫人身边,合上了眼睛。
段部乱了,大夫人的日子也不好过。
昭元殿。大夫人卸了妆容,坐在铜镜前,看了看窗外模糊的树影,又无奈的低下头去,神色哀伤。
“夫人,早点休息吧。飞鸾宫的宫灯都熄了。”一名侍女实在不忍心让夫人再这样坐着。整整两个时辰,夫人都是这样,看看窗外,看看镜中,面容忧郁。
大夫人听见这话,缓缓的抬头,望了望寂寥的庭院,“主公宿在飞鸾宫,这是第几天了?”
“第六天。”侍女谨慎地回答。
“都六天了。”大夫人扶着妆台,缓缓起身,由侍女扶着,缓步走向卧榻,连连哀叹,“今儿是十五,他都没过来。送的东西也不收,人也不见。嫌弃我,就这么晾着。”
“夫人多心了。”侍女在一旁轻言劝慰,“主公是因为辽西的事情才躲着夫人的,不是不在乎您。您看,这两日,主公日日往咱们宫里送时新瓜果,其他的夫人们都可羡慕了。”
大夫人自嘲的笑了笑,躺在榻上,由侍女盖好了锦被,闭上眼睛假寐。果然是几十年的夫妻,彼此心中想的什么,一清二楚。他是料到自己会去求情,才躲着自己。心虚,所以不敢见。可是段部毕竟是自己的家乡,纵使分别了几十年,情谊还在,她又怎能坐视不管。侄儿和叔叔闹成那个样子,在天下人面前,真是把颜面都丢尽了。还有段部的百姓,刚刚安生了几年,此刻恐怕是又陷在水深火热之中了。
“金兰!”大夫人仍旧是闭着眼睛,缓缓说道。
那个叫金兰的侍女快步走了来,确是静悄悄的,一点响动都没有。可见,这金兰的规矩学得极好。“夫人何事?”
“让你送的信,交到段清手上了?”大夫人不急不缓的问道。听起来,没有一点紧张担忧之感。
“送了,不过是个内侍收的。清公主不在亭驿。”
大夫人听言,皱了皱眉头,挥手让她退下。向内翻了个身子,拉了拉被头,不再说话。
次日朝堂,正德殿里,百官列班。
段部内乱的消息陆陆续续的传到了辽东,传到了百官的耳朵里。不需兵部奏报,就有将军站出来,主动请命。
“主公,”赫军侯虽然年迈,没有那个体力上战场。可是他两个儿子已过而立之年,却还未建功立业,他心中不免焦急。这赫军侯府若想长久,靠他一个人是不够的,还需要子孙的军功庇荫。听闻辽西大乱,虽然不知主公为何没有即刻发兵,但作为武将,这战机不宜错过。况且,他是答应了人的。“臣听闻,段部内乱,辽西幽州境内守军空虚疲敝。此乃兼并段部的最好时机,臣请主公发兵辽西,开疆拓土。”
话音刚落,就有十几名文臣武将陆续站出朝班,附议赫军侯的奏本。
辽东公坐在上位,看了看站出的列位臣工,又看了看敛目而立的慕容皝,心中作出了决定,“世子,说说你的见解。”
方才赫军侯言说之时,慕容皝心中就在思付着对策,他料定父亲必然会将自己推出来。此刻,慕容皝神情镇定,坦然出列相对,“父亲,儿臣之见,此刻段部虽然疲弱,但并非是不堪一击之时。以我们目前的实力,能够攻到幽州西境已是不易。且不论战争对百姓带来的灾祸,就算辽西全境收入囊中。一旦数年之后,段部实力恢复,辽西能不能保住,还是一个问题。若保不住,这几年我们花费在辽西上的财力物力,就都为别人做了嫁衣。能拓土而不能守土,还不如固守本境。”
赫军侯听了这话,气得胡子都吹起来了,“你身为辽东世子,却长他人志气。你这个世子的位置,坐的可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