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互尊敬,就是感情好了吗?”段清讷讷的出言反问。小时候,高夫人和赵嬷嬷常说,她和高子衍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一个假温婉,一个真性情。虽然时常打架拌嘴,可过了没一顿饭的功夫,就又哥哥长妹妹短的了。打架拌嘴的时候,可没见半点尊敬。这之间的感情,就是不好吗?
“我觉得就是了啊!”乌珠挠了挠头,“几个姐姐出宫配了人,偶尔我去看她们的时候,家里都是吵架拌嘴,寻死觅活的。我可不喜欢那种吵吵闹闹,乌烟瘴气的日子。”
段清看着她,笑了笑,没有言语。乌珠在宫闱中长大,虽然官面上的事情比她知道的多些,处事也更为圆滑,可终究还是一个待嫁闺中的寻常女子。和她一样,憧憬着未来的生活。
两个姑娘,在菱花窗前,一聊就是一夜。
“公主,该用早膳了。”一名侍女站在檐下,轻叩木窗。
“知道了,公主就去。”乌珠笑着回道。刚才她们说了好些个有趣的故事,原本阴霾抑郁的心情,都烟消云散了。
更衣洗漱,等乌珠挑起帘子,饭菜的香味就传了进来。
“好香啊!”段清跪坐在案前,看着桌上摆满的小菜,只觉得腹中饥肠辘辘。端起眼前的木碗,用木勺拨了拨上边的粥皮,金灿灿的稷米就翻了上来,“今天还有稻米粥啊!”
稻米多产于南方,需漕运北上或是驿道押送才能来到北方。眼下世事纷乱,邮资颇高,只有贵族富商才能吃得起南方运来的稻米。她在幽州时,无论是司空府还是高府,稻米都是日常的饭食,稻米饭、稻米粥都并不稀奇。只是辽西辽东,吃黍稷更多一点,稻米又贵,粮店都很少售卖。就算有,成色多也不好,香气不足。眼前这碗米粥,香气浓郁,色泽白润清透,就算她不懂,也知道这是上好的稻米。
“这米是哪里买的?品相可是不错。”段清随口问道。
“是世子府送来的,说是皇商手里买的南方贡米。”一名侍女侍立一旁,双目看地,恭敬的说道。“还下了帖子,说是在瑞丰饭庄定了酒席,请您中午赏脸。”
段清一勺勺喝着清粥,端庄矜持。可是心里却一点都没闲着。
这慕容皝在打的什么算盘,又是送贡米,又是请客吃饭。自己一没招他,二没欠他,一个人质公主有什么好招待的。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公主,您中午去吗?”乌珠在内室也听到了这边的谈话,边叠被子变问道。
“去。”段清夹了两口清爽的小菜放到木碗里,就着粥吃下,“他是主,我是客,客随主便。左右今天也没别的事情,就当出去玩儿一趟。”
乌珠笑着,公主也该出去散散心了。说是来辽东游山玩水,可这么多天,连城门都没出去过。“那我给公主备身好看的衣裳。”
“就出去吃个饭,穿那些好看的衣裳又没有人看。”段清摇了摇头,她可不是爱打扮的人。“这身白的,我看就很好。”
乌珠抱着被子,无奈的看着她,“您这些衣裳,白的占了一多半,剩下的也都是些素净的颜色。依我看,外头阳光明媚,穿那些粉的,俏的,才好看。”
“白色雅致温和,穿着好看。”段清说着,悄悄掩去了脸上羞涩的笑容。子衍哥哥说过,她穿着白绒衣,站在梅花树下读书的样子,最好看。
段清的这点小心思可没瞒过乌珠,她心里偷偷的笑着,嘴上挑衅似的问,“那,咱还去青柏巷吗?”
“去。”段清想都没想。昨天子衍哥哥去了郊外,也不知晚上回来休息好了没有。辽西的事情,自己心里不踏实,还是要问问他的意见。“就不回亭驿了,中午直接过去。”
乌珠应了声,便下去备车马。让世子看见公主步行而来,未免有些寒酸。
华盖朱舆,雕窗锦纱。绞了金线的流苏低低的垂在四周,流动成富丽的光彩。车舆两侧的铜雀纹饰被擦洗的不染尘垢,在日光下泛着明亮的光泽。百花缠枝的纱帘放下,掩去了车内女子姣好的面容。幽幽的兰香萦绕车身,迷晕了行者,醉倒了路人。
“子衍哥哥!”段清拎着食盒,敲门进入高子衍的书房。此刻还早,只零零散散的坐了两三个学生。
高子衍放下手中学生交来的功课,温润的笑着,“怎么今日来得这样早?不困么?”
“你起得比我还早,岂不是更困!”段清暖暖的笑着。能有子衍哥哥在身边,这样关心她,于愿足矣。
高子衍轻挥手,招呼她到身边坐下,歪着头,仔细的端详着段清的面容。这一举动,羞得段清脸颊微红,不好意思移开,偏过头去,“看什么呢!”段清嗔怪道。她小女人的娇羞,也只有在高子衍面前才能看到。
“面色暗黄,眼睑浮肿,不是一晚上没睡吧。都不好看了!”像是戳穿了她的把戏似的,高子衍一脸玩笑的看着她,语气中却尽是关切。
段清一听这话,赶紧双手捂着脸,低下头去,装作不高兴,“早知你这样,我就不来了。白白让你等一天。”
有一次,她因为胃病犯了,走不了路,溜溜的在亭驿躺了一整天,也忘了派人去学堂知应一声。后来听嬷嬷说,那天,高子衍课也在学堂盼了她一整天。讲课的间隙,总是往院子门口望。若不是学堂离不开人,他只怕就要自己去了。
“昨天让你白跑了一趟,今儿我再等你一天,正好平了!”高子衍拉下她的手,醉醉的低声说道,“小清就是小清,怎么样都是最好看的。”
“去!”段清拍开了他的手,看了眼下头坐着的学生。见一个趴在几案上睡觉,另两个争来夺去的不知道在抢什么东西,这才放下心来。段部的事情还没落定,今后怎么走,还是要请高子衍帮她出出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