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谐号列车头等车厢内,安煜宁耳中塞着耳机,聆听着逃跑计划《夜空中最亮的星》,脸上带着惬意的微笑。
这首歌是黎可馨的最爱,安煜宁昨天下午在KTV的情侣包听她唱了两遍。
夜空中最亮的星能否听清
那仰望的人心底的孤独和叹息
夜空中最亮的星能否记起
曾与我同行消失在风里的身影
我祈祷拥有一颗透明的心灵
和会流泪的眼睛
给我再去相信的勇气
越过谎言去拥抱你
每当我找不到存在的意义
每当我迷失在黑夜里
夜空中最亮的星
请指引我靠近你
夜空中最亮的星是否知道
那曾与我同心的身影如今在哪里
夜空中最亮的星是否在意
是等太阳升起还是意外先来临
我宁愿所有痛苦都留在心里
也不愿忘记你的眼睛
给我再去相信的勇气
越过谎言去拥抱你
每当我找不到存在的意义
每当我迷失在黑夜里
夜空中最亮的星请照亮我前行
我祈祷拥有一颗透明的心灵
和会流泪的眼睛
给我再去相信的勇气
越过谎言去拥抱你
每当我找不到存在的意义
每当我迷失在黑夜里
夜空中最亮的星
请照亮我前行
夜空中最亮的星能否听清
那仰望的人心底的孤独和叹息
现在,黎可馨就是他那颗最亮的星。
快六点时,列车到达了锦海南站。安煜宁还不能马上回家,要赶去锦海饭店。昨天和黎可馨北京一日游时,安母发短信告诉他,今晚要和姑妈一家吃晚饭。
今天是周一,列车到站的时候又赶上下班高峰,所以地铁内人满为患,两只脚基本上没有挪动的余地。安煜宁手里提着一只大塑料袋,里面满满的都是黎可馨送给她的皇城美食,一路上他小心翼翼地护着这只塑料袋,唯恐里面的食品被挤压得变形。
七点钟他终于到了锦海饭店,他打电话给安母询问包厢的位置和名称。
接电话的人不是他妈妈,张口就是一句外语。
“欧巴!”声音中充满了喜悦。
安煜宁不哈韩,但也知道“欧巴”是哥哥的意思。他笑了,用他所会不多的韩语回答对方:“啊你啊塞哟?”
对方咯咯笑了几声,改说汉语:“不错嘛,都会说‘你好’了。”
“闲话少说,在哪个包厢?”
“春兰厅,三楼最左边。”
“马上就到。”
春兰厅门口,早就有人恭候多时了。
“帅哥,这些吃的送给我好吗?”一个穿着高中生校服的女孩笑吟吟地拦住安煜宁,说:“不给我就不准进门。”
“程思筠,你瘦了不少。”安煜宁对他表妹说,“高中生就是苦啊。”
程思筠撒娇道:“那你还不快把吃的给我。”
安煜宁左右为难,这些吃的要是他自己买的,肯定毫不犹豫地送给程思筠了,但现在问题是,吃的东西是女朋友买给他的,他既舍不得送给别人,又不忍心拒绝表妹。
程思筠见他犹豫,脸冷了下来,说:“不给就算。”
“念你读书辛苦,都拿去吧。”安煜宁思想斗争了片刻,慷慨地把一整个塑料袋的零食都给了程思筠。
“谢谢哥哥!”
“葱油薄脆、芸豆卷、豌豆黄、银丝卷……”程思筠翻了翻袋子里的食品,好奇地问:“你刚从北京回来?”
“是的。”
程思筠注意到她表哥穿着羽绒服,脖子上的围巾也没摘掉,现在虽是一月,但是今天锦海的温度并不低,安煜宁穿得这么严实未免多余了。
“你去北京干什么?”程思筠问。
安煜宁拍拍她的小脑袋,微笑道:“大人的事情,你一个小孩就别管了。”
程思筠撅撅嘴:“我18了,不是小孩。你不说我也能猜到,肯定是你找了个北京的女朋友,对不对?”
安煜宁一惊,心想这丫头还真厉害,他告诫道:“你千万别声张,就当是我们之间的秘密。”
“你放心好了。”程思筠说,“我又不是多嘴的人。”
“这就好。”安煜宁笑着说,“这些吃的都是她买给我的。”
“是吗?”程思筠也笑了,“嫂子对你真好啊。”
“我再强调一遍,一定要保守秘密,千万别说漏嘴,知道吗?”
“Gotit!”
程思筠正在读高三,也是艺考生。她们母女这次来锦海是专程来向在艺校读书的表哥取经的。
“大侄子,你妹妹非要学摄影。我叫她报广播电视编导,老老实实在电视台找份工作,她死活都不肯,你是学这个专业的,你来劝劝她。”安煜宁姑妈唠唠叨叨。
“姑妈,我说了你恐怕会惊讶的。”安煜宁笑着说,“我恰好学的是摄影,你记错了。”
她姑妈一听傻了:“啊?你当初不是考了湘师大和湘艺的广播电视编导吗?”
安父脸色阴沉,说:“他考是考了,但最后填志愿的时候私自把第一志愿改了。”
“女怕嫁错郎,男怕入错行。我一个对电视行业毫无兴趣的人学什么广电编导?”安煜宁振振有词,“何况这个专业近几年一直荣登全国红灯专业榜前三甲,毕业就是失业。”
“锦海电视台台长是我高中同学,我给你开绿道,你哪里还存在毕业就是失业的问题?大一下学期叫你转系你不肯,非要学什么狗屁摄影,买照相机就花了我几万块。在电视台做编导不比你整天帮客户拍照片体面多了?多少人想进电视台进不去,现成的机会摆在你面前你不要,简直猪脑子。”安父越说越怒。
“爸,我跟你说明白话。我其实不是不喜欢电视,我是讨厌。电视台是邪教组织,我可不想成为邪教徒!”
“什么?邪教?”程思筠不懂了,“电视台和邪教怎么扯上关系了?”
“在电视台混饭吃的人都知道这么一句话,把女人当男人使唤,把男人当畜生使唤。”安煜宁说。
“那就是说工作很辛苦咯?”程思筠问。
“何止辛苦?简直是透支生命。起得比鸡早,睡得比狗晚,吃得比猪差,干得比驴多。星期六一定不休息,星期日休息不一定。”这些都是黎可馨告诉他的,现在他把原话转述给程思筠。
安煜宁又总结道:“荼毒员工身体,强迫他们卖命,虽然名义上不是邪教,但所作所为和邪教组织有什么区别?”
“我的妈呀,幸亏我没报广电编导。”程思筠惊呼,“吃苦我不怕,但我也对电视没有兴趣。为一个自己不喜欢的职业摧残身体太不值得了。”
表兄妹对话的时候,安煜宁姑妈一直默不作声,这时她出声道:“算了算了,就随你吧。正好你表哥也学的是摄影,大不了我出钱让你们以后合伙开影楼,能赚钱养活自己就行。”
“太好了!妈,我爱你。”程思筠紧紧抱着她妈妈,一面向安煜宁比划出胜利的手势。
安煜宁愉快地报以一笑。
“啪。”安父把筷子朝桌上一放,说:“你们先吃,公司今晚还有会议我先回去一趟。”
“吃点主食再走不迟啊。”安母说。
“饱了,不吃了。”安父头也不回地走了。
原本挺开心的家族聚餐,气氛顿时变得僵了。
安母说:“安煜宁,你又惹你爸生气了。”
“我只是实话实说而已。”安煜宁夹了一块葱爆羊肉给程思筠,“别愣着啊,筠筠,多吃点。祝你顺利考上你心仪的学府。”
“谢谢哥哥。”
在家呆了几天就过年了。
2013年春节可能是安煜宁长这么大以来过得最糟糕的一个春节,究其原因,主要还是安父没给他好脸色看。安父提醒他考研,重新选个新闻类的专业,将来去电视台做编导。安煜宁不肯,说就算考研也是继续学摄影,安父的性子也够犟的,在他眼中天底下似乎只有电视台才是好单位。安煜宁左一句我对电视没兴趣,右一句电视台是邪教,气得安父和他吵了几次架。最后安煜宁说,我去报社杂志社当个摄影记者不也很好,才让安父勉强消了气。
初五晚上,他和黎可馨在微信上聊天的时候谈到了此事。黎可馨对他不肯去电视台的想法大为不解。
黎可馨给安煜宁发语音说:“天啊,宁。电视台的门槛高得很,你爸给你提供捷径你居然不要,你认真考虑一下行不行?”
安煜宁不满地回复她:“你是电视学院的,我是摄影学院的,你当然觉得电视台是个好去处,不要用你的思维衡量我。”
“你为什么这么排斥电视台呢?”
“电视台是邪教组织!”
“什么?”
安煜宁好好阐述了一下他那套“电视台就是邪教”的理论,说完了他洋洋自得。
可惜,自以为聪明的人往往最蠢,安煜宁被黎可馨狠狠骂了一通。
“安煜宁,你自己不想去电视台工作就罢了。不要胡乱诋毁电视工作者行不行?你说在电视台工作起得比鸡早还说得通,吃得比猪差,这纯粹是一派胡言,难道电视台食堂的饭菜还不如猪食?”
黎可馨动怒了。
安煜宁吓得忙解释道:“我这不是用的夸张修辞吗?你别这么较真。”
“你别给我油嘴滑舌!你说电视台是邪教,我是学播音与主持的,将来肯定要去电视台工作,照你的说法那我不就是邪教徒吗?你干嘛要一个邪教徒做你的女朋友?”
“女朋友”三字从黎可馨嘴里说出来的时候带着三分哭腔。
安煜宁大惊失色,暗骂自己不知道换位思考,忙发语音道歉。
20点20分:可馨,我说错了,别在意了。
20点45分:可馨,你别生我气行不?
21点17分:开学我再当面向你道歉,你趁寒假把惩罚我的法子想好。
21点31分:黎可馨,你是我夜空中最亮的星。
快十点的时候,黎可馨发来一段文字:我睡了,你早点休息。
她提醒他早睡,应该是接受了他的致歉,安煜宁悬着的心总算是落下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