橘子花香……
淡淡的芬芳，清甜中带着一丝微苦，宛如初恋的青涩……
我慢慢睁开眼睛，朦胧的视野中出现了一双水灵灵的眼睛，还有一段犹如橘子花一般雪白的手臂。
“太好了，终于醒过来了呢。”耳边传来了温柔的声音。
万千的思绪，仿佛一下子回到了那个橘子花开的春末。
“对不起……那么，再见吧……”
我猛地坐了起来，一下子紧紧地抓住了女孩的手臂。
“不，珺，不要走，不要离开我！”
面前的少女“啊”的惊叫了一声，退了一步，手臂使劲往下甩了几下，想要挣开我的手。
我的心跳了一下，忽然觉得身上腿上到处都疼痛不堪，不禁呻吟了一声，又倒在了床上，然而我的手依然抓住女孩的手臂。
少女被我的身体一带，不由得向前走了几步。她顺势俯下身子，用手探了探我的额头，关切地问道：“你，还好吗？刚才我，我扯到你的伤口了吗？”
少女雪白的脸上带着一丝红晕，眼睛里却充满了关心的神情。我定了定神，往四面看了看，这是一个小小的茅棚，我躺在一块破旧的木板上，旁边是一个类似木墩的东西，上面放着一盏油灯，一个缺了口的陶碗，还有一个灰色的陶罐，站在我床边的少女，正俯下身子，把我刚才掀到一边的一块粗麻布重新盖在我的身上。
我渐渐想起来了。
这个女孩，不是她。
自从那天和她分开之后，我辞掉了工作，开着车沿着公路一口气走了好几百公里。我并没有什么特别的目的地，只是想远远离开那个城市，远远离开那些会触动我回忆的景物。我就这样驾着车，过着游历的生活，有时候会在某个小城镇停下来，干点零碎的活儿赚点路费，然后又继续前进，虽然偶尔也会迷失方向，可是由于我本来就没有目标，所以只要沿着大路一直往前，便总会遇到人烟稠密的地方，因此这一年多来，也可以说是有惊无险地游览了不少地方，直到前些时候……
那是一个飘着小雨的傍晚，我一如既往地在公路上飞驰，忽然发现前面的路段被人用栏杆障碍物封了起来，路旁还有一个小指示牌，指着丛林里的一条小路，似乎是说可以从这条小路绕过障碍物。我于是按照路标的指示拐进了小路，穿过了一小片树林，前路却越发崎岖起来，周围的草丛沙沙作响，似乎有什么东西慢慢地往这边靠近过来。我的心猛地一颤，忽然想起以前看过的车匪路霸拦路抢劫杀人谋财的报道，不由得倒抽了一口凉气，立刻加大油门，离开了小路，往另一边看起来相对平缓的坡道冲了过去。这不是车道，路上杂草丛生，时而还会有小树挡道，可是现在我已经顾不得爱惜座驾了，不管看到前面有什么，一律撞倒硬闯，就这样全速前进了十来分钟，幸好也没有遇上参天大树，而后面草丛里的沙沙的声音也听不见了，我正松了一口气，忽然发现我的前面竟然是一个悬崖……
我使尽了全力踏在刹车板上，可是已经来不及了，我就这样连人带车地冲出了悬崖，掉进了那深不见底的山谷里……
那么，现在，我是到了地狱吗？
“这，这里是……”
“你是从山上掉下来的吧？嗯，你是外面世界的人，对不对？”少女温柔地看着我的眼睛，声音非常清脆：“那时我正在汔水河那边洗衣服，忽然听到山上哗啦哗啦地响，开始还以为是石头掉下来了，谁知竟然是一个大铁笼子，里面还有一人，嗯，那就是你咯。你伤得很重，当时都昏迷过去了，身上还被几条带子缠着，不过上天保佑，你还活着。我把你抱了回家，然后让村长到城里请来了大夫。啊，来了好几位大夫呢，村子里的人都过来了，谢天谢地，七天了，你总算醒过来了，真是太好了。”
“我已经昏迷七天了？这真是太感谢你了，我……”
“唔，唔”，少女退了一步，摇了摇头，两根麻花辫子也随之晃了几下：“我没有出什么力气啦，只是在旁边给你盖盖被子，喂你喝点水，都是大夫们想办法救你。而且，我，我”，说到这里，少女的脸似乎又红了一下，她咬了咬嘴唇，继续说道：“能够服侍你，这是我的福气呢。”
听她这样说，我不禁苦笑起来：“瞧你说的，我只是一个普通人，姑娘的救命之恩，我都不知该怎么报答。”
是的，我只是一个普通人，而且是一个刚被初恋女友甩了的无家可归的普通人。
“怎么会是普通人”，少女跺了跺脚，声音也稍微提高了一点：“你是我们这里的贵宾，如果不是碰巧救了你，像我这样的奴隶家的女儿根本就没有资格和你见面。其实当时大夫们也商量着要把你送到王城里去，让宫里的侍女服侍你，可是后来他们担心把你送到那么远的地方对你的身体不好，所以才把你留在这里，让我继续照顾……我，我……后来，连礼部都派官员过来了，还夸奖了我……”
“等，等一下……”
贵宾？奴隶家？宫里？还有什么礼部？这都怎么回事？我穿越了吗？这是汉朝还是唐朝？
“这里，到底是……？”
“啊，你还不知道呢”，少女笑靥迎人，犹如春花绽放一般，她拿起陶罐，倒了点水到陶碗里，然后送到我的嘴边：“这里叫做盈民国，四面都是很高的山，几乎没有通到外面世界的道路，这叫做，叫做与世隔绝，对吧？”少女用食指支着脸颊，侧着头看着我，见我点了点头，她就兴高采烈地继续说道：“嗯，我在市集里听先生说过这个词，这次果然用对了。对了，我们这里有国王，还有大臣和贵族，他们都住在王城里面。王城外面就是内城，住的都是上等人，再往外就是外城，那里是普通人居住的地方，然后就是外面的村子，像这里这样的，聚居的就是奴隶了。奴隶是不允许到内城去的，外城也只有赶集的时候才可以去。所以啊，如果不是运气好，我这辈子都不可能这样守在你……站在礼部官员的旁边呢。”
我喝了几口水。冰凉的水从喉咙滑落到胃里，然而我的心里却涌起了一股暖意。在我眼前的是一位十七八岁的少女，乌黑的长发扎成了两条麻花辫子，皮肤白皙，嘴巴小巧，一双大大的眼睛里闪耀着几分兴奋，又流露出几分关切，身材……她身上穿着宽大的粗布衣服，身材是看不大出来，不过想必不会太差——按照最先出现的天降系女孩必定是第一女主的原则，我的女主角的身材怎么也得凹凸有致吧。
少女放下陶碗，替我擦了擦嘴边的水痕，又弯下腰来一边擦去了我额头上的汗水，一边小声说道：“大夫说喝了药出点汗就好，现在果然出汗了，看来马上就要康复了呢。待会儿请你把衣服脱掉，我替你擦一下背吧。”
少女温柔的指尖隔着手帕触碰在我的脸上，鼻子里又隐隐约约地闻到一阵橘子花香，这是手帕的香气吗，还是这位少女的芳香？
“这里是你的家吗？”看到少女从外面打了一盆水进来，我忍不住问道。
“这里是给病人休息的屋子，我家在村子的另一边”，少女把浸湿的手帕用力拧干，接着说道：“请你把外衣脱下吧。手帕用温水泡过了，不会让你着凉的。”
“可是，我是男人，你却是个姑娘，这个，那个……”
“我是奴隶家的女儿呀，生下来就是伺候别人的，你是我们国家的贵宾，就是打我骂我我也不会生气的，所以，请不要那么客气，好吗？”说着，少女脱下了我的外衣，然后翻起了我的内衣，替我仔仔细细地擦起背来。
我背对着少女，背脊感受着手帕的温热，也许，还有少女的手掌的微温，萦绕在我身畔的橘子花香，也似乎越来越强烈了。
“我可以……知道你的名字吗？”我终于问了出来。
一阵长长的沉默之后，背后传来了少女的声音：“我是奴隶家的女儿……奴隶，是没有名字的……”
在这之后，一直到她离开房间，少女再也没有说过一句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