瑾和橘花,终于手牵着手走了回来——她们的关系怎么突然变得这么好了,就像亲姐妹一样。
我赶紧把橘花拉到一边,仔仔细细地对她盘问,就像小男生终于看到了刚和前男友见面的热恋女友一样。
“你还好吧?那个女人没把你怎么样吧?没被她占便宜了吧?”
“不,没……没有啦,瑾姐姐是好人,我们只是随便聊聊而已。”
随便聊聊?随便聊聊用得着又摸又抱吗?
“橘花姑娘已经是我的人啦,刚才我们已经私定终身,橘花姑娘什么都答应我了。”旁边某个企图横刀夺爱的人还在恬不知耻地高声喧哗。
“私定终身有什么用,我不答应的话,谁都别想把橘花娶走!”
“哎呀,还想把橘花姑娘独占啊,分享一下也不行?”
“你干嘛不把你自己给我们分享一下呢?”话刚出口,就知道失言了。果然,瑾羞得连脖子都红了,“呸”了一声,自己大步地往前走去。
我看着瑾的背影,悄悄问橘花:“哎,刚才,你们在河边说了些什么?”
橘花抿着嘴,摇了摇头,脸上微微发红。
“连我都不能说吗?”
“嗯,不能……我和瑾姐姐说好了,这是女孩子之间的秘密。”
女孩子的秘密……到底是什么?我忽然觉得唇干舌燥起来。难道我真的在吃醋?
“文哥哥,你觉得今晚我会赢,还是瑾姐姐会赢?”
“你一定能赢的,惠少府和我都大力推荐,还有郊外那么多居民的支持。”
“我呢,希望自己能赢,但也不想让瑾姐姐失望……她的心情,我是明白的……”
“是……”
“瑾姐姐……也是这样想的……”
不知为何,这两位姑娘明明今天才是第一次见面,明明才聊了一会儿,却像深交多年的知己一般,彼此之间,似乎已经有了外人无法理解也无法插足的默契。
“文哥哥,待会儿要站在那么多人面前说话,我好害怕。”
“傻丫头,怕什么,想到什么说什么就好,就像刚才你在外城那样。”
“想到什么说什么吗?”
“对,只要是你的真心话,就没问题!”我用力地捏了捏橘花的手。
“好,我明白了。”
我挽着橘花的手,走在瑾的身后。走了一段山路,拐了几个弯,面前忽然一片开阔,一个宽阔的铺了青石板的广场出现在眼前,广场的正面是一个比周围高出一点的平台,旁边有梯级走上去,看来,那里就是圣女候选人登台亮相的地方了;广场的旁边有一道窄窄的石梯,一直蜿蜒而上,石梯的尽头,可以看到一座金漆神社,想来便是仙鸾神社吧。现在时间虽然还早,但广场上已经东一堆西一堆地站了不少人。
“先生请留步”,瑾拉起橘花的手:“我们走吧。”两人手拉着手,往广场旁边的一排小屋走了过去。
其时,夕阳已有半边落在群山背后,瑾和橘花的身影,渐渐便和群山的阴影融合在一起,广场的小屋,也笼罩在黑暗之中,几乎完全看不见了。东面的神社,在夕阳照耀之下,却显得愈发清晰灿烂,一道道金色的光华,明暗变幻,投射在石级上,广场上,犹如一条条金蛇一般。广场的青石板,山间石级,高耸的舞台,还有站在广场上的人们,全部都被夕阳染成一片殷红,宛如抹上了少女的胭脂,又似洒满了祭祀的鲜血。
“先生也来望鸾广场了,请到那边歇息。”枫藤从旁边走了过来,把我带到另一边的小屋里:“现在有一部分的选票已经送回来了,礼部官吏们正忙着点票,先生如果有兴趣,也可以去看看。”
“这样最好了。”点票的情况,我也很想尽快知道。如果得票差距不大,橘花就有希望登台亮相了。
枫藤带我走进了一间屋子,屋里灯火通明,宽敞的房间里摆着好几张长桌,旁边围着很多身穿官服的人,有的正从木箱里把选票拿出,有的在报票,有的正在记录,还有的正一五一十地数票,虽然忙碌,但各施其职,井井有条。一位身材高挑的女子正在屋里来回踱步,眉头紧锁,似乎心事重重,她抬起头,看到了枫藤,似乎有点高兴,连忙走了过来,但接着就看到我,脸色也马上沉了下去,身上仿佛罩上了一层寒冰。看到她这样的神情,我到了嘴边的一句“惠少府”便怎么也说不出来了。
惠低声向枫藤吩咐了一番,枫藤连连点头,吩咐完毕,惠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我跟着她一起走到外面,只见惠朝着对面的小屋走了过去,我喊了一声:“惠……少府。”惠停下了脚步,却没有回头:“先生有何吩咐?”
“我……这个……”一时间,我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妾身和橘花姑娘有约,若无要事,妾身先行告退。”
“是……那个……谢谢你了……”
“不必客气。”说完,惠便匆匆离去。
不知为何,在惠面前我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我垂头丧气地回到屋子里,枫藤神色紧张地凑了过来,低声说道:“先生,刚才惠少府对我说,橘花姑娘的得票情况非常不妙。外城居民,大多数仍是支持瑾小姐,内城居民,橘花姑娘和瑾小姐基本是一半对一半……”
“可是橘花姑娘还有郊外的选票……”
“是,话虽如此……然而负责到郊外收集选票的,是珩大人的亲信,他们故意在中午时分先到南面的村庄,然后再到北面的村庄,耗费了很多时间,西边的村庄,他们等到黄昏时分才去,就算收到选票,也赶不及回来了……”
“可,可恶……”
南面的村庄是男奴隶聚居的地方,基本上都要到很远的农田劳作,傍晚才能回来,中午时分去那里收票自然不会收到什么。北面的村庄一半都是老弱病残,那些人自顾不暇,自然也不会怎么投票,虽然那里也有一些体格健康的奴隶,但终究还是少数。票量最大,对橘花支持率最高的西边村庄,他们却造成了因为时间不够而赶不回来的状态,如此一来,即便允许奴隶投票,圣女的得票,还是取决于外城居民。
惠少府费尽心机把奴隶的投票权利争取了回来,然而对于一个****的国家,对于一个内定的选举,投票的人再多,票数依旧可以人为操纵,上面要哪位候选人当选按,哪位候选人就会自然而然地得票最高。
操纵选票方法之一:收取对自己有利的选区选票,制造各种困难让不利自己的选区的选票不能按时到达。
“那目前的得票情况……”
“橘花姑娘大概只有一两成,其他人更低,大多数选票都是瑾小姐独得……如果没有人的得票能和瑾小姐接近,那晚上选举大会开始的时候,就会直接宣布瑾小姐胜出,其他人都不用登台了。”
这样一来,我让橘花参加圣女选举的意义就大大减少了,虽然也不能说全无意义。
“这些取票的官员,真应该通通以玩忽职守罪查办。”我愤愤地说。
“先生倒也不必太过愤怒。惠少府早料到瑾小姐的家族不会甘心认输,因此从今晨开始就密切注意着御史府和兵部的一举一动。得知兵部使出此等卑鄙手段之后,惠少府已经尽遣礼部官吏,前往各田间林地收票,同时也派人抢在兵部之前到西边的村庄取票,虽然晚了一点,但应该还是来得及的,现在应该差不多回到王城了吧。”
我心中一喜:“没想到惠少府竟然如此尽力,这真是……真是……”
枫藤微笑道:“据闻惠少府为了实现先生的愿望,让橘花姑娘成为圣女,劳心劳力,已经三天没有休息……”
“啊”,我不禁惊呼起来,没想到惠少府为了我一时异想天开的计划,竟然会尽心竭力到这种地步。
然而,我却还在吃她和她未婚夫的醋,对她出言不敬……也难怪她那么生气了。
是啊,怪不得今天下午,她会在那里突然出现。
每天费尽心机训练完橘花姑娘之后,她还不眠不休,画橘花姑娘的肖像,在古书里寻找支持奴隶参加选举的根据,写好说服父亲和国王的书信,策划第二天的行动,打探对方的动静然后迅速作出相应的安排,明明已经殚精竭虑,在外人面前却仍然保持着优雅温柔的态度,而今天更是冒着生命危险挡在我和珩之间……我只是一介凡夫俗子而已,怎么能受得起,受得起她这样的情意。
“先生,惠少府是一位好姑娘,请先生无论如何不要辜负她的心意。”
咦,这句话怎么这么熟悉,好像几天前刚刚听过,只是当时的主语似乎不是惠少府吧?喂喂枫藤你究竟把我当成什么人了?
就在此时,一人风尘仆仆地闯了进来,对点票官躬身行礼,说道:“甲酉一村,二村,三村,甲申一村,二村,三村的票已经取到,请官长点视。”那名点票官点点头,便命人打开木箱,取出选票一五一十地数了起来。
我凑了过去,只见这些选票上多数都是歪歪斜斜地写着一个“花”二字或者干脆只画了一朵橘花,看来我们在拉票时教给她们的方法果然凑效了,而且,除了橘花,其他候选人都没有到郊外拉票,所以她们自然也写不出其他候选人的名字吧。
操纵选票方法之二:候选人只有一人资料详尽正确,其他候选人的资料错漏百出。
看着橘花的得票如坐火箭一样向上飙升,我松了一口气,和枫藤相视而笑。
照这样下去,橘花的得票反超,只是时间问题了。
这时,一位宦官从外面走了进来,对点票官说道:“大人,主上和御史大人,尚书大人们都已经在外面就坐,请大人结束点票,目前各圣女候选人得票,作为最终得票处理。”
操纵选票方法之三:得票情况对自己不利时,强行停止点票,公布结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