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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师姐,师父说过年每个人都有一套新衣裳,今天去量了身,我又长高了不少,嘿嘿。……外面下了雪,山路有些不好走,你再不醒,回头石壁结了冰,出来要是掉水里可别怨我……还有,那个,今天瞧见桂花妹妹了,她陪刘大妈来开张治痛风的方子,我走过去打招呼,她害羞地躲在刘大妈背后,低着头红着脸,真可爱。她眼睛大大的真好看,牙齿也好看,笑起来就更好看了!……只是……临走时她朝自己的嘴笔划了一下,不知道是个什么意思?你说是不是……她知道我喜欢她,所以要我,那个,那个亲她……”

“要你剔牙!”掀开另一只眼皮,盯着他牙齿缝里一片乌黑。

“哎呀!师姐,你醒了?”唬得他吓了一跳,半响抓着脑袋狐疑道,“你什么时候醒的?”

“‘桂花妹妹’红脸的时候,”我白了他一眼掀开被子翻身坐起来,“偷吃芝麻糖。”

他眼里闪着光,以手支颐,约是想起了他桂花妹妹的笑,“啊,原来如此,是要我剔牙啊——她人真好……”

我噗哧一笑刚想说话,就见洞口一暗,带起一阵风,来人披着件几乎拖地的白色狐毛大氅,也不抬头,一边跺脚一边握着马鞭卷了个圈,拍打身上的雪,极随意地说,“还没醒嘛?这都多少时候了?”抬起头见我坐着,一愣。

“诶!梁大哥,你来了!快来火边烤烤,师姐刚醒,”浩然走过去帮他挂帽子,一派熟捻。

“醒了,感觉如何?可有什么不舒服?楚明还在府里,让他来看看?”梁晨羽解下大氅搁在桌子上,走到火堆旁蹲下,张开两只手取暖。

我这才反应过来怎么是他?扭头盯着他的大氅闷闷说了句,“还好”。

师弟见我低着头百无聊赖正荡着脚来回蹭地,看看梁晨羽,又抓了抓脑袋,“那个,师姐,大师兄那儿还有些事要我帮忙,我先走了,你和梁大哥慢慢聊。”

我默默点点头,复又抬起头叮嘱他回去小心路滑,他不在意地挥挥手,闪身出去了。

“总算是醒过来了,睡了那么些天,小妹前两天还问起你,采药那么久不见回来,会不会出事,齐远有些担心,若不是楚明阻止说你去褚国采百年灵芝,只怕要闹出不小的动静。”他收回手搓了搓,转身倒了两杯茶,递过来一杯,我接在手心里捂着,他继续道,“我看你这么躺着一动不动,仿佛没了生气,叫你你也不应,你……以后有什么,总要对大家说一声,切莫如此了。”说着低头嘬了口茶。

“我没什么,不过是前段时间累着了。”

他从茶杯后面抬起头,眼里涌起一片黑色,“你这是要瞒多少人?!”

梁晨羽平时一派风流倜傥略见纨绔,脸上多半笑眯眯,看到女子往往笑得更甚,俨然一名花丛好手的形容,即使那天说起父亲过节为姑妈备下碗筷,虽心里不快,面上还是做的滴水不漏,如今难得绷一回脸,我倒有些闹不明白了。

“贺寿那天李叔派了人来说你备了马要走,不久又有消息来报,说是齐远醒了。容儿一听说自是不管不顾地撇下一桌子人要走,我也有心想回去瞧瞧,所以你前脚刚走,我们后脚便到了。问了楚明,他云淡风轻只说先前诊错了,齐远身体虚弱,托你去采灵芝。我觉得蹊跷,便派了人出去找,好在他给你的马很是扎眼,市面上如此上乘的千里马实在不多,你又不急着出城,末了总算追上了。”

我想起那天集市上只当眼花看见了他,原来不是。

他把茶杯摆到桌上,沿着杯口划圆圈。“你说你只是累着了,哼,我倒要问问,睡了那么久,身体该是恢复了,可能与我再打一场?”

我本想说打就打,输了你还能宰了我?内力不在,拳脚模样总还划的出。可抬头看他脸色不善,又把话生生咽下去,知道已是瞒不过,复低着头,继续蹭脚,不想再在这话题上纠缠,“你做什么派人盯着我?”

他没说话,沉默着,直到我瞟了他一眼,才叹口气,“老爷子好歹找了你十年,这点孝心我总是有的。”

“你认错人了。”我冲口而出。

“便知道你会如此说,你脖子里的荷包,用的是南疆锦缎,绣的是西域金蚕丝,两样都是御赐的稀罕物,姑妈当年统共做了两只,容儿刚好得了另外那一只,姑妈当时绣了这一对,说等你们长大以后送给心上人。我初见你佩戴,不敢断定,直到你赵府门前扔掉玉佩,它明白刻着个‘寅’字,才确定你就是老爷子遍寻不着的赵寅。”

我声音有些干,“那府里知道了?”

“你不情不愿的,我如何说?不过也别高兴的太早,赵府的管家特地登门来打听你,又让老爷子起了疑,可一直不见你回来,他也无法,最近忙着边境上的事暂时顾不上。但你总要回府的,老爷子盼了那么久。”

“再容我想想吧。娘亲临走前,要我忘记一切前尘往事,我记得本就不多,更不愿违逆她。嗯,你刚才说边境?边境怎么了?又要开战?”

“吴国这次挑了好些事端,几个朝臣还在商量对策,皇上已忍得很是不耐,只怕月底前后就要打起来,新兵的操练早就开始了,总在这两个礼拜就要出发。好在你醒了,我又放心些。”

他是将军,领兵打仗的,我左右找不出话,只能说“战场无眼,你自己要小心。”

一句寻常话,瞧他刚才的冷面孔上,竟浮出几似高兴,仿佛很受用,我有些不解,转念一想,王府的公子哥儿们听的都是窈窕淑女嘟着嘴说的情话,如今我这二八年纪说出这等老妈子的话实在稀罕,大约很见喜感。

“嗯,其实一直想问你,你那天没事吧?”

“哪天?”我还没反应过来。

“被劫那天,在棺材铺子里,你和秦岚枫,我带了人过来,他正……”一句话,他磕磕碰碰越说越尴尬,“你——他对你,没怎么样吧?”

“哦,没怎样,不过给他楷去些油水,我回了耳光,算个扯平。只是不知道他是这般阴毒小人,否则便该赏他‘断子绝孙脚’。”

他瞄了眼我来回蹭的脚,大约有些感同身受,不自然地往边上挪了挪,“最近大家都忙,起早贪黑的,哦,这次齐远也要去。”

我邹了皱眉,“他也要去?”

“嗯。”他低头吹了吹茶叶沫,喝了一口。

“他大病初愈,又失了不少功力。”

“能由得他?哪回不是皇上钦点?”

我看着梁晨羽不说话。

他从杯盖后面抬起头来,“知道你想说什么,可你刚才也说战场无眼,上了前线,哪有一定的保证?”

我摇摇头。

他有些疑惑,“你想从我这里讨什么?战场上千变万化,多少次死里逃生,靠的是随机应变彼此生死与共。他伤了内力,我岂会置他于不顾,这不肖你说。”说完垂首自顾喝了口茶。

“你带我去战场吧。”

“噗——”他不及反应,一口水喷出来。

去梁府躲不过又是一场波折,师叔一症脉,便会知道我出了纰漏,若梁王爷那头再问出些什么,以眼下的身体,只怕本人要被生生折去半条性命才能顺利脱身出来,我以为这样作孽的事,实在要不得,为了你好,我好,大家好,便随了梁晨羽直接去校卫场猫一阵。当然,此间一番纠缠自不必细说,他在此事上固执如牛语气强硬忒不爽快,好在我开出以赵寅的身份回梁府的条件,总算得了令人欣慰的结果。

校卫场是男人的天下,即便冬天,哈气都是白色的,仍有不少人打着赤膊练拳脚,汗水顺着头发,脖颈一路淌下来,他们豪放地笑,痛苦地叫,肆无忌惮地发泄,再真实不过的世界,进来的时候便是这般场景,梁晨羽怕我虽扮了男装,眼见这场面要露出女儿家的害羞,便一刻不停地挡在我前面,殊不知我脸糙皮厚,既便当初无意翻到师兄们偷藏的春宫,且看得脸不红心不跳的,枉论现在?

他在我面前实在晃眼,我盯着他的衣衫上一处花纹淡淡道:“三公子不必介怀,我从小在一堆男人中长大,师兄们脱得再多也不是没有见过,算不得什么,算不得什么。反倒是此时若换做些婀娜女子,才会有些不习惯,届时公子再来帮忙抵挡抵挡也不迟。”他回过头来不可置信地将我望着,我深为自己的淑女形象感到惋惜。

梁晨羽的住处,虽不比府里,但于我这种乡野地方来的没见过甚世面的人来看,还是很有排场。虽是个二进的园子,可卧室、客厅、书房该有的东西一应俱全,吃饭自有人送了来,让我这光占得很舒坦。

穿好军装,在梁晨羽面前来回走了几圈,突然停下来,站得笔直,粗着嗓子大声道,“将军好!”末了朝他眨眨眼:“如何,像吗?”

他笑笑:“还行,帽子不歪就更好了。”抬手扶了扶正在我头顶晃荡的帽子。

“这是能找到的最小一顶,仪容这东西,看来你只能忍忍。”转身对着铜镜,把下巴上的带子狠狠系紧,“好在你不像五师兄,我头一回穿男装问他如何,他只说,‘你回回男扮女装,如今女扮男装还真让人有些不适应’,哼,这种人!”

梁晨羽也笑。

我试着晃了晃脑袋,觉得紧了不少,转过身子对着他:“怎样?现在可好?”

他眼里有些我读不懂的情绪,轻轻为我解开头盔,又松松地重新扎好,“不必勒太紧,歪一点不碍事,紧得这样一天下来受不住。你是我贴身侍卫,不用成天穿这些,出发时做个样子应个景也就是了。记得无论行军至何处,切忌私自乱跑,你如今武功不在,体力不济,那天答应带你走,现在想来,着实是个错误。”

“可不带反悔的,我既答应了你回梁府,便一定办到,回府前,我定要上战场看看我们商国的好男儿,是如何为了脚下的国土,为了自己要保护的亲人拼上性命的。”

他笑容一僵,“我说过不许上战场,不许上前线,若你是这个想法,现在便把战袍除下,我就是做一回出尔反尔的小人又何妨?!你休想随我去。”转身便要走。

“不是不是!你误会了!”我慌忙抓住他一片衣袖,“我的意思不过是想做个亲眼见证的人,不会去前线冒险,”并指手向天,“我发誓,向你发誓还不行吗?”

他扭头看了看我,站在那里任由我抓着,末了抬头望了回天,“只怕我以后要后悔……”

半响指了指一边的桌子,“你五师兄今天派人送来的。”

顺着他的手望过去,一块黑色的锦布包了样东西,看着像把筝。轻轻掂起一角,紫檀木的琴身棕黑油亮,丝弦在阳光下莹莹发光,缎布滑落仿佛纤手扶过,带起一串音符,似流水潺潺,动听悦耳,是一把难得的好琴。

心里暗自嘀咕,他送琴的意思……看来不仅知道我如今人在何处,还知道我意欲何为,却非但没提了我回去挨板子,反而还把琴送来……手指沿着琴骨一路摸去,五师兄啊五师兄,你到底如何想的?

“这,是前朝公主的凤舞九天?”梁晨羽托着下巴,弯着腰,“只在国宴上远远见过一次,如今却真切摆在眼前,楚明他,果然如传说中的一般,身边全是好东西。”

我识得这把琴,却不知道它的价值,偷偷把手搓了一搓,问道,“它很贵?”

他似笑非笑偏头睨了我一眼,“你是真不知道呢还是假装?凤舞九天于先皇在位时就已价值连城,诸多王侯贵胄遍洒黄金为求此琴,当年褚国公主尧姬能风光出嫁的原因,这把琴便占了个大头,如今却怎的落在他手上?”顿了顿狐疑道,“楚明到底与什么人看过病?”

经他这么提醒倒让我想起一件小事,大商朝五皇子少年心性,年前微服时随了几名纨绔子弟去了趟烟花之所,不慎得了个“秘症”,所谓秘症不过是几只爱跳高的小虱子,于寻常百姓,拿箅子刷一刷,实在不行,绞了头发也是有的。然五皇子此番略有不同,其一,只因他生的地方,是个寻常人不易见的地方,且但凡不是寻常人而有幸得见,都难免要得此症,叫那几名妾侍痛苦之余,倒也生出几分荣幸来。至于其二嘛,唔,殿下认为,这个寻常人不易见的地方若剃个精光,便譬如雄狮剃了个光头,霸气不在连带三分好笑,要不得,实在要不得。当然,皇子殿下虽心急如焚,却也知道不能惊动自家太医惹来麻烦,无奈之下,快马加鞭派人来寻五师兄,周转之处,呈上他母妃的这把琴。乐山有个极好的优点,从不与外界妄论宫中事宜,是以事情就这么轻松翻篇儿了。

梁晨羽不是乐山之人,这些宫廷密闻自然不知道,我望了他一眼,略感遗憾地摇摇头。五师兄这次如此大方实在难得,应该……猛然想起什么,俯身仔细查看琴身。

“你找什么?”梁晨羽也低下头仔细查看,“莫不是琴里藏着什么秘密?”。

我目不斜视地一寸一寸诊视,“秘密倒不会,可五师兄他送了我这把琴,心里一定疼地紧,只怕抱着它不知哭了多少回。依他那精刮会盘算的性子,万一哪天讨回去,说磕坏碰坏了哪里叫我赔,我怎么赔得起?!得自己留个心眼,有坑有刮的地方记清楚,别回头让他讹了去。”

“……”

商国五十六年一月二十三。

因后天出发,五师兄约我晌午十分在一间酒楼见面,我扮了男装踏进门时他正独酌无伤悲,看见我,眯起眼睛上下打量一番,“你长长一觉睡下来仍两颊流油未见清减,看来梁晨羽算是费了不少功夫,如此,我也放心了。”

正待细问,他却挥挥手表示不愿多说。为防巧儿发现师兄偷偷幽会女子,或者更有甚者,会的竟是男子,引发继大师兄之后,第二轮对他择偶群体的设定,我们今天的地下接头工作接地十分短暂。

师兄考虑一向周全,猜到待我回山里,躲不过要被师父一顿好打,这场好戏他很期待,因此便有些不情愿我早早在战场上英年早逝,叫他扫了兴,遂不眠不休几晚上,治了一大瓶保命丹让我收好。我心想,若梁王爷知道谁是赵寅,怕不肯轻易放她回乐山领罚,便紧闭上嘴,笑眯眯地接过瓶子揣进怀里。

道了别,我转身欲走,师兄一手拉住我:“我知道你不放心师叔,他失了内力,你想在关键时候帮帮他,可以理解,可你自己何尝不清楚,丹珠能力有限,你不定用得娴熟,届时该怎么办?可考虑清楚了?”

我点点头,他凝视我半响,低下头叹了口气,“小七,这么多年,你的心意我们几个师兄都明白,只是这些日子来,发生些事……”抬头瞟了我一眼,转头看向窗外,“师叔心仪之人,只怕……不是你。”

我咬紧嘴唇,盯着他不说话。

“前段时间,我一直在梁府照管师叔,他对梁府的四小姐——很是不同。”

我拍拍胸脯,放下心来,不忘嗔他一眼,“你什么眼神?!他对梁家小姐没意思。”

“那是以前。你可知道月前梁小姐突发奇想,竟自编自演了一出美人救英雄?”

“美人救英雄?看不出她也是个人才。”

“如你所说,确是个人才!她先找人假扮刺客,然后窜出来为师叔挡剑,也不知从哪里找的浆果,把胸口衣襟连同里衣荷包都染得通红,真叫人啼笑皆非。梁王爷带人赶到时,她正躺在师叔怀里又哭又笑演得正欢,师叔久经杀场,怎会分不清真血假血,却一直怔怔,抱着她一动也不动,最后只淡淡说了句:‘原来是你’。梁慧容他爹为此气得不轻,罚她三日不得踏出房门,可师叔对她却再不同以往。”

“怎会这样?不过是演一出戏罢了,何至于如此?”

“我本也有些疑惑,但细想一番,这件事却也在情理之中。小七,你虽替师叔顶下流水烟波,可长时间来,守在他身边寸步不离的是梁慧容。”

“那又如何?”

“人都有脆弱的时候,师叔醒来第一眼看到的正是她,总会有些动容,且梁小姐以贵族之尊,端汤送药诸事亲力亲为,俨然一副丫鬟的模样,后来为了他还做出这等有失身份的事,师叔既非草木,孰能无情?……”

只觉师兄的嘴一张一合说了好些话,我不想听却又无法,它们直直灌进耳朵里。

原来他要的如此简单,只要守在他身边,只要愿意照顾他,只要为他流一流血——即便不是真的也好。

我从未懂过他,从未想过他要什么。为秦岚枫所劫,他需得来救我;占了毒的箭,他需得来替我挡一挡,我撇下他去讨解药,撇下他去休眠。他至始至终都在照顾我,我却几时反过来照顾过他?

告辞出来,天空有些微雨,我站在街上看人来人往的人群,他们行色匆匆。

我紧了紧拳头,没有亲眼所见,不相信也不甘心。从未在他身边照顾他,那我便照顾一回!

出发那天,梁晨羽和师叔身着银白铠甲,披赤红斗篷,骑高头大马上,走在队伍前面,带着绵延数里的队伍缓缓朝城门行去,商国都城里的百姓纷纷立于街道两边,送出征的英雄们上战场。

男女老少,许多人对着走在前面的两位帅哥挥手示意,望他们能带着队伍凯旋而归,姑娘们更是笑靥如花,纷纷丢下自己的娟帕以示祝福。七彩的绢帕在空中飘落,无人去拾,掉在地上。

我正抓着绢帕往怀里揣,旁边一个老兵拱拱我,“小老弟,第一次出门?怎的拾了这么多!可有中意的姑娘?届时回来别忘了娶人家。”

我压着嗓子干笑两声,伸手又在地上捞了一条,粉红的帕子角上绣了朵精致的桃花,很是漂亮。

“你小子捡那么多手绢儿干嘛?!”另一个士兵回头看了一眼我塞得鼓鼓囊囊的腰。

“哦!人家一片心意,掉地上怪可惜的。”我一边把手帕折了折,一边心里盘算,现在有十九条,还差五条!洗洗干净带回去,绣花的,可以给师父和师叔,其余的,众师兄每人还能分得三条,也算是我这一趟没白跑,唔,五师兄能想到这办法,真真不是一般人!

前面的队伍经过城门,又有许多帕子掉落,这次的对象不是别人,正是出征领兵的赵胤其赵王爷。

他不着痕迹地把掉在身上的帕子扫落,骑着马朝前走。赵王爷虽和师叔他们差了一辈,但养尊处优保养得当,三十五六的年纪,看着只不过比年轻人老成些,我在记忆里扫了扫,对这人着实没什么印象。

旁边的老兵见我盯着他看,凑过来问,“怎么?认识?”

我摇头。

“赵王爷,人家可是当今圣上的亲弟弟。这次赵王爷代替太子殿下亲自出征,大概是因为吴国大皇子准备打头阵吧,咱们这次看来是场硬仗啊!不知道回得回不来,我家老婆刚给我添了个儿子,唉~”

“听说他骁勇善战,阵法超群,以前他的那支精兵战无不胜,攻无不克?”旁边有人搭话。

“那是十来年前的事了,我也是听说的,当年我们和褚国还在打仗,说正因为他领着一队人冲入敌人大营,当场砍了那主帅的头颅,才叫褚国阵营大乱,没了领头的人,仗也没法再打,后来人家就派了和亲使来,有了这几年的平静。”老兵看着前面的人若有所思。

有人问,“听说他将士们一起冲锋陷阵,箭刺进肚子里,眼睛都不带眨一眨?”

“有这等事?”

“恩,后来说他重伤过一次,大约当时伤地太重,后来就不怎么出来了。”

大家聊开了,“也许还有别的原因吧?”

“什么原因?”

“听说赵王妃生地漂亮,若我成天对着个美人,我也不愿出来打仗!”

“你说的哪个赵王妃?他那原配当初可是……”

“……”

我听进去的不多,因为城楼上一个身着黄衫的人影一路奔下来,此人不是别人,正是五师兄口中,师叔对其很不一般的——梁王府四小姐梁慧容。奔到近前她才慢下来,款款走到他面前,仰着头伸手直直递过去一个东西。我待看清那东西,只觉太阳不大,却莫名让人有些晕眩,她手里捏的那东西,正是娘亲与我们一人一个,嘱咐以后要送给意中人的锦莲荷包。

商国风俗,荷包定情,收下姑娘的荷包,便是许了人家终身。

梁小姐睁着大大的眼睛,面上一派峥峥地期待,如此当着大庭广众的面,无一丝怯场迟疑,仿佛在她眼里,旁边本没有其他人。

周围几分安静,众人都在等,我和众人一起,等一个结果。只见师叔看了会儿她手里的东西,最后慎重地,缓缓地收进了自己的衣襟。梁慧容两只眼睛闪闪发光就像黑夜里最璀璨的两颗星星,红着脸高兴地朝他望着。梁晨羽有意无意地朝我望了一眼,随后扭头对梁慧容说了几句什么,她才低了低头,依依不舍地转身走了,暂时停下来地队伍继续往前走。

“唉——”街道两边此起彼伏地发出些姑娘大妈三姑六婆的叹惜声,显然是为自己或自己的女儿或亲戚的女儿失去这样一位十大杰出夫婿而扼腕。

本想亲眼所见,便真的亲眼所见,我真是求仁得仁,未见时,还存了些不切实际的希望,也许五师兄理解错了;也许他会把荷包还给她;也许他会说“我心里只存的下一个人,那人便是我师侄”;也许他会一眼看穿立在队伍后面僵直的我,策马过来,“你以为女扮男装我便认不出了?小七,随我回乐山……”

一切终是幻像,我这白日梦一做做了五六年,今天被人一盆冷水泼醒。娘亲被逐出府门,起因多少在于当今赵王妃,导致我从小讨厌理不清的恋爱关系,憎恨破坏人家夫妻家庭的人。未确认师叔的意思前,便不知道究竟谁是不该出现的人,今天知道了——却原来是我。我断做不出横插一脚的事,既然事已至此,也该是我退出。

脑子虽这样想,可心里却一阵阵的抽,立时想找个地方遁了。

一只手突然重重搭在我肩上,旁边正聊得起劲的老兵对我笑笑,“得了小老弟,快别揉了,帕子要烂了。人梁大小姐是金枝玉叶,咱哪高攀的起?”又看了回我的脸色,“好了好了,回头等你做大将军,自然有别的王府小姐看上你,别想了,走走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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