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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小巷子里的猫仙

随着那一轮明月圆圆满满地升起,少年猫头的心情也就渐渐地明亮起来。

高高地坐在楼顶那些古旧的瓦片上,猫头默默地望着天上的月亮,而依偎在他旁边那只胖乎乎的白猫,却全神贯注地欣赏他手里那块金黄金黄散发着诱人香味的月饼。前年中秋节晚上,他和爸爸坐在这里赏月;去年,爸爸背负着一家人的梦想去南方创业了,中秋节赏月就只剩他一个人了;今年还好,还有一只老猫陪伴。猫头的妈妈在一家半大不大的酒店打工。因为年龄大了,相貌又稀松平常,不适宜在前厅做服务员,也只能在后厨为大师傅打下手。虽然同在一家酒店打工,但是服务员和帮工是截然不同的工种,薪金也是天壤之别。这年头一个优秀的服务员可不好招呀!不仅要求青春靓丽、服务得体、能说会道,有的时候遇到定点单位的头儿来消费,你还要陪着老板到包间里敬个酒说个段子什么的。

如果说前厅的服务员吃的是青春饭,那么后厨的帮工完全是体力活,干起活来你必须要眼明手快一路小跑,越是节假日越是忙得不可开交。

妈妈根本没有时间照料猫头了。每天中午,她总是要特意多做一些饭菜放在冰箱里,“猫头,放学回家饭菜要热一热再吃啊!猫头,你还要记得啊,一定要热透了!”

猫头家有一个硕大的老式冰箱,那是猫头的爸爸从旧家电市场淘回来的。冰箱运行时那声音很有气势,像老太爷一样咳咳喘喘,不过冷冻能力还好,有点老当益壮死活不愿意下岗的意思。

妈妈在唠叨的时候,眸子里总是有一丝儿愧疚在闪闪烁烁。

“记得啦!妈妈你真好唠叨哦,每天都要说,都有一千多遍了!”

猫头知道妈妈的良苦用心,但还是不喜欢她唠唠叨叨的,一听就知道是农村妇女,没有什么文化。

还有一件事儿更让猫头闷闷不乐,就是这个土头土脑的乳名,怎么会起这么一个“土而奇”的名字呢?真是要命哎!

据说猫头一生下来的时候,头发特长,眼睛也是骨骨碌碌的,连乡里见多识广的妇产科医生都啧啧称奇,爷爷奶奶见了更是高兴得不得了,两位老人当时就来了创作灵感,一枪拍案惊奇地定下了这个充满乡土气息的名字。

为了弥补乳名上由于仓促定夺造成的不足与遗憾,上学的时候,爸爸特地去了一趟起名馆,花了二十元钱,帮猫头取了一个很有文化品位的名字——陆野。起名馆的老师说,这个名字不仅开朗、广阔,而且生机勃勃充满希望。

可是不知为什么,这个生机勃勃的名字,一直打不过“猫头”。猫头随着父母进城后,因为户口等原因,五年时间已经换了两次学校。可在每一所学校里,“陆野”这个名字顶多也就是支撑两个月,就不知不觉地被“猫头”给打跑了。在这件事上,猫头对妈妈很有意见。有人没人她都喜欢大声嚷嚷:“猫头!猫头!”好像在炫耀她手里的一颗绝无仅有的红宝石。

于是,班里的同学们很快都学会了那种亲昵的口气,“猫头!猫头!”那夹杂着坏笑的叫声真是此起彼伏。说句心里话,猫头很喜欢妈妈喊自己的乳名,那声音亲切而温暖,就像一缕缕春风在抚摩自己的脸庞。可是有人的时候你得注意一点呀!在学校里传开来是很麻烦的,特别是那些城里的女同学,一个个在你面前大大咧咧地唤你乳名,好像都是你大姐姐似的,这让猫头很没面子哩。

“喵!喵!”旁边的老猫叫出了黄梅戏似的宛转花腔,还不时用脑袋轻轻地抵一抵猫头的胳膊。其实,猫头早已就听到那馋猫在旁边一个劲地咂嘴,也许在它的幻觉世界,这块月饼已经被它消灭了N遍了。

猫头故意装着什么也没有听见,他最看不得胖白猫那馋涎欲滴的神情,一旦看了,你很有可能就会丧失自己的原则。

“你……你个死猫头,真是个小气鬼呀!就不能先分一点给我尝尝?”白猫有点愤愤不平。

哎呦喂!这个老猫居然还会说话哩?猫头扶正鼻梁上的眼镜,吃惊地端详着这只古怪的老白猫,不过猫头的讶异也就是一瞬间的事,因为他早就有一种强烈的预感,这绝对不是一只寻常的猫儿。在五天之前,猫头就曾经领教过他那满脸怪异的笑容,那表情和人很有几分相像哩。

“你还真的会说话哦?告诉哥们儿,你究竟是不是猫妖啊?”

“啊呸!你这个乌鸦嘴儿。你仔细看看我怎么会是妖怪呢?我可是大名鼎鼎的猫仙哎!”老猫真的动怒了,他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眼睛发出蓝荧荧的光。

猫头一点儿也不害怕,他轻轻地拍了拍白猫的头,笑着打趣道:“什么破猫仙啊,你除了特别的嘴馋,还有什么真本领么?你说呀!上次那条老胖狗都能咬你半死,你要真是猫仙的话,当时你咋不飞起来呢?”

猫头嘴皮子上的功夫,在新村小学五年级(4)班是很有名气的,他一通抢白,噎得老猫哑口无言。

愣了老半天,白猫觉得自己还是有很必要重新组织言辞发表抗议。

“哼!你不要小看我不会飞。告诉你吧猫头,整个连云港市,像我这样的猫仙仅有三只,以后一定会证明给你看,让你知道我有多厉害!”

“我现在就好想好想知道你有多么厉害呢!你嘴馋很厉害,你吹牛很厉害,你脸皮儿厚得更厉害。”

猫头的言语像刀子一样凌厉。忽然他觉得这样对待哥们儿似乎有点儿刻薄了,妈妈在饭店里加班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呢,如果把这胖家伙给气跑了,今晚自己就真的要成为孤家寡人了!

“你呀你呀,有本领就让哥们儿开开眼界,没有本领也不要吹牛嘛!你一只懒猫能够说话已经很不容易了!”猫头亲昵地抚摸着猫仙那软绵绵的身体,缓和了语气安慰道,“你就不要生气啦,我们两个半斤八两,都是不怎么讨人喜欢的家伙,但是我们都不是坏孩子,你说对不对?”猫头把手里的月饼认认真真地分成两半,半边放进盒子里,把剩下的一半又一分为二:“来吧来吧!这一半是留给妈妈的,我们两人吃这小块的,你说好不好?”

“好!很好!这还差不多。”白猫的脸上再一次现出那种怪异的笑容。猫头跟这只白猫其实早就认识,因为懒猫一直无所事事地在巷子里游荡,但是两人能够成为好朋友,也就是最近这半个月的事情。南北走向的扁担巷长有一百多米,宽却只有两米多,远远看去,好像是被两边霸道的府邸给生生挤扁了似的。扁担巷的东边原来是张府,西边是李府,据说在清朝的时候,这两家都是本市非常显赫的家族。如今那高高的院墙已经有些破败了,墙头上长满了爬山虎、凌霄花等藤蔓植物,接近地面的墙壁挂满了厚厚的青苔,甚至有的地方还横生出许多杂草来,要是阴雨的日子走在这里,让人不由得就要想起聊斋故事里的那一份鬼气森然。扁担巷在连云港市非常有名气,关于扁担巷的种种传说更是如春日里的柳絮,在大街小巷随风四处飘散。有人说扁担巷里经常闹鬼,巷子两边的院墙里常常会伸出手来,一下子就能把行人给拉进去;有人说扁担巷里狐仙成群,常常是在月圆之夜聚在一起咿咿呀呀地唱戏……

今年三月,传说引来了一群年轻人,在扁担巷里拍电视,一个非常非常漂亮的女孩子,撑着一把油纸伞,穿着好看的丝绸旗袍,在乍暖还寒的风中,一扭一扭风情万种地走来走去。

当时就有许多看闲的人议论:“要是狐仙真有这么漂亮的话,也许人人都盼着能够遇上呢!”

猫头家租住的房子就在这巷子深处,他已经在这里住了整整三年,虽然说从来没有遇到过传说里的恶鬼和狐仙,可每天从这里经过,他的心儿都要怦怦地跳,中午时分有阳光壮胆还要好一些,特别是放晚学的时候,那真是提心吊胆毛发倒立啊。

无论是白天还是晚上,每次穿越这阴森寂寥的扁担巷,猫头总是先在巷子口猛吸一口气,憋足劲儿然后撒腿狂奔。猫头自己也常常这样自嘲,也许刘翔哥哥的飞毛腿就是这样练出来的呢!

那天中午,猫头提着大书包一路小跑来到扁担巷时,眼前的一幕真是触目惊心,一条驴驹一样的棕色大狗与一只体态肥硕的白猫正在作殊死搏斗,这可绝对不是友谊赛哦!反应上的敏捷无法弥补体格上的巨大差异,险象环生的老猫终于还是被大狗咬住了后腿,就在猫头心儿跳到了嗓门口的时候,只见那老猫回首一声暴吼,浑身的毛儿如倒立的芒刺,眼里发出蓝幽幽的寒光,那大狗猛地一惊,松开嘴巴撒腿就逃。

死里逃生的老猫很威风地叫了两声,接着就开始用舌头舔那鲜血淋淋的伤口。

“你伤得可真是不轻哦!要不要我帮你包扎一下呀?”猫头动了恻隐之心。

那白猫十分警觉地看着眼前这个满头汗水的男孩。

“你放心好了!虽然咱从来没有当过三好学生,可我是个地地道道的好孩子,我这里还有最好的创可贴。”为了证实自己所言不虚,猫头连忙掏出口袋里的创可贴。猫头平日里十分淘气好动,所以他的衣兜里总是备着创可贴。

白猫这才解除了戒备,冲着猫头微微一笑。猫头心里一惊,觉得这老猫笑的表情简直和人一模一样。猫头打开文具盒,取出剪刀,小心翼翼地剪掉伤口处的毛,又吐了两口吐沫,用卫生纸在伤口上擦了擦:“你可不要嫌弃哦!我们老师说的,唾液是可以杀菌的。”猫头用了两张创可贴,才把胖胖的猫腿包扎好。

“咱这就是学雷锋做好事哦!平时就是我自己伤着也舍不得用两张的。妈妈说了,一张创口贴五毛钱哩,够用一度电了,哥们儿刚才就为你花了两度电你还知道啊?以后晚上你不要在这里一惊一乍吓唬我,好不好?”猫头慢声细语地商量。

白猫似乎听懂了,它认真地点了点头。果真,从那以后,扁担巷里晚上再也听不到那难听的猫叫了。猫头晚上回来,还总是有两盏手电筒似的小灯在脚下专门为他照明。从那以后,猫头和白猫就成了好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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