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夜。
寂静的黑风森林里火光闪耀,一阵喊叫打破了宁静。
“他们往那边跑了,快截住他!”
“都别害怕,他身上有伤,快不行了,并肩一起上。”
“啊”地一声男子惨叫,停了一停,一个男音气急败坏响起:“点子太硬了,别靠近,放箭!”
一阵急促的呼吸声由远及近,一个怀里抱着约五六岁左右女童的男子拉着一名貌美的少妇急奔了过来,呜呜两声,两只箭矢破空袭来,一只钉在了男子右侧的松树树干上,另一只箭朝男子身旁的少妇后心射去。男子反应好快,松开少妇,回手在空中一抓就把箭矢抓住了。反手一掷,啊地一身惨呼,最近一名坐在马上的全身黑甲骑士从马上掉了下去。
男子只是略一停顿,身后的骑兵就从两翼包抄了过来,团团围住了。不得已,男子把怀里的女童放了下来,左手从腰间拔出长剑把少妇护在身后,缓缓退到一颗一人合抱的大树下,男子剑眉星目英俊非常,正是高杰。
“你他娘的再跑啊,拖着两个大小娘们,看你能跑到哪!”
“该死的异教徒,你竟敢杀了我哥,我要活剐了你替我哥报仇!”
四面传来黑手骑士们不住的怒吼辱骂,女儿从妈妈怀中伸出头来,大声道:“爹爹,这些人都是坏蛋,快教训他们!”
黑手骑士们骂的更凶了,各种污言秽语都嚷了出来,李氏吓得往忙捂住高燕的嘴,缩在高杰身后。高杰冷冷道:“谁想取我性命的,上前一步!”
黑手骑士们面面相觑,谁也不敢向前半步。正在僵持阶段,骑士们忽然向左右分了开来,菲尔普斯策马走了过来,不知道是因为愤怒还是冷风吹得,脸上涨得通红,长长的白色刀疤更加显眼了。
“真没想到,你们从崔斯特城里逃走了竟然还敢回来!你们让我在老师面前丢尽了脸面,我一定要亲手杀了你,把你妻子和女儿扒光了吊在崔斯特城门口吹成人干!受死吧!”
菲尔普斯策马冲向高杰,手中马刀如同刚从熔炉中取出来一般通体发出红色荧光,带着微微扭曲的空气凌空向高杰一斩。
高杰心中一紧,忙把妻女扑倒在旁边,只听见咯嚓一声,大树的树干上多了一道一米长的焦痕。高杰在地面一挺,左手挺剑一引,把劈来的马刀引歪了砍在了树上,刀身全部没入了树干里。高杰见机连刺三剑,袭向菲尔普斯头胸要害处,菲尔普斯人坐在坐骑上不动,身体连闪,躲过了三剑,用力把马刀拔了出来,顺手斜斩向高杰腰肋,高杰见马刀上红光闪耀,热浪逼人,不敢硬挡,往右一步以丝毫之差躲开马刀,右手忍着肩膀疼痛猛地一拳击在了马的右脸颊上。马发出一道悲鸣被打得侧翻倒地,菲尔普斯不慌不乱从马鞍上跃起,轻轻地落在雪地上。
“不识好歹的家伙,我看你身手不错想多陪你玩玩,没想到你却拼起命来了。”菲尔普斯喝道。
“你要想玩我陪你玩就是了,不过如果你要是输了怎么办?”高杰用手把衣襟上因高温而燃起的火苗拍熄灭,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
“哈哈哈哈……”菲尔普斯狂笑道:“就凭你?”高杰正欲以言语刺激菲尔普斯,却不想菲尔普斯忽然纵身冲了过来,马刀如狂风骤雨一般劈斩了过来,高杰暗骂一声卑鄙,抖擞精神挺剑迎战。毕竟高杰经过一整天的苦斗,内劲消耗过大,右肩又受了伤,左手持剑对付普通的黑手武士还好,面对菲尔普斯这种实力相当的高手时,顿时觉得无比吃力。苦苦支撑了十余招,一口真气没续上,手中长剑被马刀斩断,菲尔普斯随即挥刀竖劈斩在了高杰胸口,把高杰劈倒了下去。
“不!杰哥!”李氏尖叫一身,猛地扑到了高杰身上,把高杰上身抱了起来,只见一道半米长的巨大伤口出现在了高杰胸腹上,胸骨都被劈开了,肚肠都露了出来。
菲尔普斯摇了摇头,正要下令擒拿李氏和高燕,突然听见一道震天撼地的兽吼声响起,一道腥风吹过,只见一个巨大的兽影把一名骑士连人带马都扑倒在地,瞬间就把骑士的喉咙咬断了。众人定睛一看,原来那是一只如小牛犊一般大小的白色巨虎,体格高大瘦骨嶙峋,上颌上两只长达十公分的獠牙,双眼处是两团耀眼的冷光,看不清瞳孔颜色,鼻孔中两道白色的气息缓缓喷出,喷在骑士尸体喉咙伤口上,原本如泉涌一般的鲜血瞬时凝固结冰了。白色巨虎瞪着众人,踩在骑士的尸体上,发出不善的低吼,腥臭的唾液混着血液从利齿缝隙里流淌出长长几条,显然已经饿疯了。
“是冰川虎,三级魔兽!”
“到底怎么回事,这里怎么可能会有三级魔兽!?”
“已经过午夜了,魔兽们都苏醒了,我们快逃吧团长!”
“啊啊,我的马发癫了!”
骑士们嚷成一团,胯下的坐骑不顾主人的抽打,疯一样的乱窜,试图远离冰川虎。菲尔普斯厉声大叫道:“想要命的都下马!”骑士们摆脱了马鞍的纠缠,纷纷滚下马。
冰川虎似乎看出菲尔普斯是众人的首领,咆哮一声向菲尔普斯扑去,菲尔普斯从容地闪身躲开,一面指挥其他裁决骑士一起围攻冰川虎。李氏见局面混乱,敌人们自古无暇,双手自腋下托起高杰的身子,悄悄向外逃去。高杰身子沉重,森林里积雪没过了膝盖,拖着高杰不过数百米李氏就累得脱了力,跌坐在雪地里起不来了。李氏放眼四望,脚下是深深的悬崖,黑黝黝看不清楚有多深。前面已经没有了路,要想再逃只能从左右绕道下山。常言道,“上山容易下山难。”一个弱女子要想带着一百多斤重不能动弹的男人,在这样的情况下想要下山几乎不可能。
高杰用微弱的声音说:“你带着燕儿走吧,我是活不成了。”
李氏姣好的面容上被晶莹的眼泪划出无数道泪痕,悲泣道:“我不要,你走了我也不活了。”
“别做傻事,燕儿还小,他马上就没有了爹,决不能再没有了娘……”高杰猛地抓住了李氏的手,不小心牵动了胸腹的伤口,痛得说不出话来了。女儿吓得趴在高杰身上嚎啕大哭,“爹我不要你死,我不要你死。”
高杰用手爱怜地抚在女童稚嫩的小脸上,艰难道:“燕儿,你要乖乖听妈妈的话,别学爹爹,永远别……别参和到教派……斗……斗……”高杰一句话没说完,手已经无力的垂了下去,双眼永远合上了。
李氏和高燕放声悲号,凄厉的哭声在寂静的黑风森林里响彻天际,北风呼呼,似乎也陪着一起在哭泣。
“那边,哭声是那边传过来的!”一个男子惊喜大叫道:“看来那家伙已经死了!”
森林里传来稀稀疏疏的脚步声,李氏望着声音传来的地方慌忙一把把女儿抱在怀里,浑身瑟瑟发抖眼中流露出绝望的神情。忽然李氏眼睛一亮似乎想起了什么,抓住脖子上的项链猛地一拽,咬破手指把鲜血涂在了项链顶端的宝石上。宝石一沾到鲜血顿时如燃烧一般发出刺眼的青烟,青烟飞快地在空中组合,化成了一只高大的青色雄鹿,雄鹿四肢修长约两米高,头顶的犄角上密密麻麻地布满了法术符文,符文上亮着微弱的青光,一股清风环绕着雄鹿通体旋转,带起丝丝凉意。
李氏顾不上惊叹,慌忙把项链戴在了女儿的脖子上,飞快地举起女儿幼小的身躯放到雄鹿背上,脱下外套罩在其背上,不顾女儿的哭闹呼叫,用衣袖在雄鹿的小腹下打了一个死结,把女儿牢牢地捆在雄鹿背上。李氏全力在雄鹿的臀上一拍,雄鹿吃痛,飞一般地跑了,瞬间消失在了森林中。
李氏拖着高杰的尸体退到悬崖边上,望着逐渐靠近的骑士们,喃喃道:“杰哥,我来陪你了。”抱着高杰的尸体从悬崖上跳了下去,没入了深深的黑暗中。
十天后,通西郡东部四方城城郊,金光镇。
冬日的阳光如同月亮一般苍白无力,尽管已经日上三竿,还是和夜晚一样的湿冷难当。金光镇上唯一的杂货店老板余志远早早就起来了,妻子卧病在床,儿子又还小,家里店里的所有事情都压在了他一个人身上,忙活了好几个小时才忙妥当,下了楼取下门板准备正式做生意,以赚取今年最后几天的利润。
斜对面的包子铺里传来一阵打骂声:“看我不打死你,这么小就学会了偷东西,长大了还得了!?”
余老板纳罕地走了过去,地上蜷缩着一个约莫五六岁的小孩,身上穿着一件黄色的棉袄,虽然有些脏兮兮的,不过依然可以看得出布料的材质不错,乱糟糟的短发遮盖住了小孩的脸,看不清是男孩还是女孩。小孩双手死死地捂在了腹部,似乎藏着什么东西。包子铺老板娘苏珊大妈一面指着小孩骂,一面试图去抢小孩怀里的东西,小孩死死地捂住了怀里的东西在地上打滚,抬起头来露出小脸,眼中流露出凶狠倔强的眼神,张开嘴试图去咬苏珊伸入怀里的手。苏珊大妈忙缩手回来,口里骂的更凶了,用脚狠狠地踹小孩的屁股。
余老板有些看不下去了,拨开人群把苏珊大妈推开护在了小孩身前,说:“行了行了,苏珊,有什么事情好好说,你一个大人欺负小孩干什么!?”
苏珊大妈气急败坏道:“余老三你少管闲事,给我让开!这小子偷我包子,我教训小偷关你什么事?”
余老板把小孩从地上扶了起来,从兜里掏出一枚银币递给了苏珊大妈,说:“我替他付钱行了吧?”
苏珊大妈仔细看了看手里的银币,骂到嘴边的话缩了回去,脸色由阴转晴,啐了一口说:“余老三你真是个冤大头,自己生不出崽子连小偷都同情。”
当众被揭短,脾气再好的人也要发火。余老板不耐烦道,“你哪来那么多废话,卖你的包子去吧!”一面摆摆手吆喝:“大伙都散了,都散了啊。”
人群见没了热闹看,一会儿就走光了。余老板拉着小孩回了店里,烧盆热水用布毛巾给小孩把脸擦干净了,余老板这才发现,这原来这是个十分清秀可爱的女孩,不禁蹲下身问:“小妹妹,你怎么一个人在这里,你爹娘呢?”
小女孩从小腹的衣服下掏出一个压扁的包子狠狠咬了一口,三两下就咽了下去,大眼睛瞪着余老板露出警惕神情,并没有回答余老板的问题。余老板叹了一口气,把小女孩拉到火盆边,转身上楼拿些给儿子做的早餐,放在了小女孩面前。小女孩惊疑地看了看面前的糕点,又看了看余老板,没有动手。
“真是一个可怜的孩子,真不知道她经历过了什么。”余老板拿起一块糯米糕放到小女孩嘴巴边,柔声说:“吃吧孩子,尽管吃吧,要是不够,叔叔再拿给你。”
小女孩脸上露出喜色,接过那块糯米糕一阵狼吞虎咽,可能是吃得太快了,一不小心噎住了。余老板赶忙去里屋倒了一杯茶给小女孩,小女孩喝了半杯茶才把食物完全咽完了,突然哭了起来:“呜呜呜,叔叔,我爹爹和妈妈都被坏人给害死了。”
小女孩一边抽泣,一边说,余老板废了好大劲才搞清楚了事情的来龙去脉,他本人不信教,也很是反感大地教的所作所为,听了高燕讲述家里的变故,不由泛起一阵同情心,蹲下去对小女孩说:“好了,孩子,你要是愿意的话,从今天起这里就是你的家了。”
小女孩点头如啄米,生怕自己慢一点面前这个心善的大叔就会改变主意,自己又将重新流落街头上。余老板带着小女孩到了后院堂屋里,儿子余庸已经起来了,虽然才刚满四岁,因为妈妈卧病在床,爹爹又要操持生意没精力照顾他,小小年纪已经学会了自己自理。余庸刚刚洗漱完成,看见老爹拉着一个脏兮兮的,个头比他高一头的小孩走了进来,不禁好奇问:“爹,他是谁啊?”
“庸庸,从今天起,她就是你姐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