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剑痕
三溪镇幻月谷。
小潭端着一碗药从门外走了进来。
“姐，该吃药了。”小潭喊道：
慕容秋月在床头倚靠着，小潭的声音并没有引起她的注意，不知在想什么，想得出神。直到小潭又喊了一声，才接过药碗，却还在思索着。
“小潭，他们走了两天了吧。我心里一直不安定，似乎忘了什么最重要的事情。”慕容秋月说道：
“先别想了，把药喝了，养好身体才是最重要的。”小潭说道：
慕容秋月把药喝了，把碗递给了小潭，说道：“白翎鸟是什么，我确信以前从未听说过，它怎么会跑到我的脑袋里。”
慕容秋月的这句话让小潭想起了慕容昊那晚离开时说的话“幻月潭好地方，白翎鸟都来了”，以及当时常青等惊讶的表情。
“慕容昊说过，他离开的时候。”小潭说道：
慕容秋月吃惊地看着小潭，不过很快又平静下来，说道：“肯定是他告诉我的。”
“白翎鸟，难道指的是雪女？”小潭似乎猜到了什么，又急忙地问道：“他还有没有告诉你其他的？”
慕容秋月见到小潭急切的样子，又问这样的问题，表示很奇怪，说道：“我当时可是中了梦幻无极！脑袋里乱得像团麻。怎么会记得！不过，直觉上感到有人盯上雪女了，我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么认为，不知是不是他对我的记忆动了手脚。”
和慕容秋月的聊天，让小潭很不安。她要立刻去天宗，却遭到了父母的严厉拒绝。
“不行，上次出村，差点丢了命，这次绝对不行。”小潭父亲严词拒绝道：
小潭又哄又求地说了好久，理由说了一大堆，结果还是不同意，小潭很生气。
“我一定要去，谁说都没用。”小潭生气地说道：
二人吵了起来，她母亲在一旁看着，也不再搭话。小潭气呼呼的跑出屋子，她父亲也被气得半死。
“这，这，这孩子气死我了，也不知随谁儿。”小潭父亲指着跑出去的小潭，说道：
“随谁儿呀，你呗。倔强的性子跟你一模一样。”小潭母亲说道：
“你，你也不帮着说两句。”小潭父亲说道：
“咱们这闺女的性子，你又不是不知道。她想做的事情，你拦得住吗？”小潭母亲说道：
小潭跑出去没多久，又回来了。趴在门边，探个头看向屋里。此时已不生气了，发现只有父亲一个人在，笑嘻嘻地向父亲打招呼。
“爹，我娘呢？”小潭问道：
小潭父亲表情严肃，说道：“过来，我有话跟你说。”
“哎，来了。”小潭答应道：
小潭很高兴地跑了进去，她知道情况有变化了。
“小潭…”
“爹，你同意啦？”
小潭父亲刚开口，就被她给打断了。小潭说着，欢快地像只小鸟。而小潭的父亲有几分生气，气小潭什么时候能长大一点，变得成熟一点。她父亲说道：“我不同意你就不去啦？难道我还要把你绑了关到柴房去不成？”
“别，别，别，您继续说。”小潭说道：
“你什么时候能长大一点。去也行，要约法三章。”小潭父亲说道：
“行，行，行。”小潭急忙点头答应道：
小潭父亲的约法三章，从头到尾其实就四个字，“不准惹事”。做爹娘的哪有不担心孩子的。小潭也向父亲保证，绝对不管闲事，会直奔天宗，只为提醒他们雪女可能有麻烦。小潭父亲又拿过一把很秀气的短剑，是小潭母亲的，递给了她，忍不住又说了一遍“不准惹事”。
极北，兴安村。
端木婆婆和村长在一起商议事情。自从有了水灵石重现世间的消息，端木婆婆也是非常担心。
“五行石一共有五块儿，水灵石在这个时候出世，恐非偶然。”村长说道：
“五行石是五行阵的核心，五行阵能将法力分离体外，长白山占卜婆婆曾与我说过九尾狐就是被五行阵所害。雪儿刚走，就有这样的消息，实在叫人不放心。”端木婆婆说道：
不日，端木婆婆因为担心雪女安危，便离开兴安村，向天宗而来。
翠峦红枫，天宗。
常青带雪女回山，在师兄弟的接引下直接将她送到了清虚真人那里，也就是凌沐和水经易的师门，因为在清虚真人门下精通医疗的能手不只凌沐一人，而此时虽已过午夜，本不想惊动青虚真人，可他老人家得知后还是亲自前来为雪女诊脉。常青见有清虚真人在，自然放心很多，然后立刻通知门中弟子去接应陆雨麒等人。
雪女脉象平稳有力，问题不大。天明时分，雪女醒来，神情气色都很好，常青告诉雪女这里是哪，也告诉说不用担心陆雨麒等人，已经有人去接应了，最后告诉说先在这里好好休息，他要去一趟掌门渊弘真人那里，汇报情况。
常青向师弟嘱咐两声，替他照看好雪女，之后就去了他师父渊弘真人那里。他们就在清晨的阳光下，边走边聊，说着自下山以来的所有事情。
“回禀师父，情况突然，弟子就带她先回来了，陆师弟等人弟子也已经安排人去接应了。”常青说道：
“这次北上还顺利吧？”渊弘真人问道：
“还算顺利，途中遇到了星邪门的姬如夜，不知为何他们在抓一个叫东方小潭的小姑娘，与我们相遇竟然就主动放弃了。此外，还遇见了慕容昊，他开了月之眼，不知为何，他一眼就认出了雪女的身份，也是自动离去。师傅，还有一件事，就是明宇的事，弟子和陆师弟还有雪女都知道了一点，因事关重大，我们谁都没有向其他师弟提起，因为雪女感同身受，所以她也是只字未提。”常青说道：
于是，常青将明宇挡无极剑阵的事说了一遍。
渊弘真人听常青讲完，说道：“明宇的身世确实是个谜，天宗祖师曾向弟子提出一个请求，凡其亲传弟子自愿守护九尾狐之子。这也是祖师的临终遗言，这句遗言只在天宗小札里有提到。”
“可是那本专门记录历代掌门遗训的札记？”常青说道：
“祖师遗言门中弟子没人能够理解，就算是遵从师命也不知道这九尾狐之子在哪，又该如何守护。于是有了这个札记，最初的目的就是要把祖师的这句临终遗言流传下来，至于它被封存，那又是之后的事了。”渊弘真人说道：
“明宇亦非妖类，怎会有九尾狐的力量？”常青问道：
“九尾狐的力量是极其强大的，它能安静地留在明宇体内，不被其伤害，反而受其保护，足以说明是那股力量选择了他。”渊弘真人说道：
“那股力量是怎么来的？”常青问道：
“没有定论，因为世间的每一种说法都不能完整地阐述其因果关系。有一种说法是，九尾狐被奸恶之人坑害，死在了五行阵之中，不知何故，被分离体外的法力凝聚为魂灵，竟然逃出了五行阵。并且，每过一百年，这魂灵便返回世间，摇晃九条尾巴，引得山崩地裂，风呼海啸，以报复那些坑害它性命之人。不过，天宗创派几千年，天宗札记中从未有过九尾狐乱世的记载。”渊弘真人说道：
“师傅，您知不知道白翎鸟的事？”常青问道：
九尾狐、白翎鸟、金树藤“创界纪”之初的传奇…
常青利用闲暇时间在山林旁建造了一座小屋。平日闲而无事时会到这里坐坐。每到春天小屋前都会开满野花，此时已到秋天只有零零星星的几朵。常青从渊弘真人那里离开就到了小屋，把那里重新整理了一遍。之后，把雪女接到了那里。
小屋的清晨凉爽宜人，绿叶托着晶莹的露珠，露珠反射着明媚的阳光。雪女看着眼前开阔的景色，远远地常青走进了雪女的眼帘。他们聊了在福瑞镇那天晚上的事，雪女怎么会突然神色骤变。
“那天晚上，你怎么会突然——”常青说道：
当时的雪女已是相当疲惫，二人飞走之后，雪女很快沉睡了过去，把头倚靠在常青肩膀上。表情很平静，常青看了安心了许多，平稳快速地飞回天宗。
“那些人自称是天衣门的，邀请我加入他们。他们出来之前，似乎闻到了一阵清香，极其清淡，当时以为是错觉。”雪女说道：
“天衣门，天慕宫的顶梁柱。天宗虽然昌盛，却也要面对来自其他门派的挑战，强有力的能手，又有谁不想拉拢一下。”常青说道：
“天宗也是？”雪女问道：
“当日下山，掌门并没有明确指出目的何在。昨天去拜见我师父，他也没说什么，你安心地在这住下，门阀争斗从古就有，这事你也不必想太多。”常青说道：
雪女在天宗的这几天，明宇每天都会到小屋去，在雪女周围晃来晃去，就像一个粘人的小屁孩总粘着母亲，有时会从早呆到晚。这一日，明宇突然来告知，端木婆婆来了，常青让他带雪女过去。
端木婆婆与渊弘真人是老熟人，这一点常青等都颇为新奇。端木婆婆辈分高，在北方也是声名远播，他们认识其实也没啥好奇怪的。端木婆婆与雪女见面很欣喜，之后又与渊弘真人聊了很久。
火云子和水经易回山次日就接任务下山去了。不过，路途并不远，就在天宗周边。当他们再次回山时，居然遇见了慕容秋月，她怎么到天宗了——怎么会比小潭早？小潭离家的时候她还在养伤，手脚麻木，还不能自如活动。
小潭离家的第三天，慕容秋月还是决定也离开村子，向天宗而来。慕容秋月从未远离过幻月谷，不像端木婆婆那样声望很高。到了天宗大门口却进不去，正当发愁之时，在街上遇见了火云子和水经易。慕容秋月喊了一声，喊住了他们。
这样的不期而遇真叫人高兴。当他们俩听慕容秋月问小潭到天宗了吗？火云子的反应是出人意料的，他反问慕容秋月说小潭来天宗啦？他们也是刚刚回来，哪里会知道。
火云子一听小潭来天宗了，非常兴奋，立刻飞奔开来，把水经易和慕容秋月甩在了后面，扬长而去。带路去天宗的活自然落在了水经易头上。
“这家伙，真是的。”水经易看着火云子跑远的方向，说道：
“行了，行了，带路的活有你一个人就够了。”慕容秋秋月说道：
“这家伙，总跟我吵架，看我叫水经易，就自己改名叫火云子。”水经易表情很无奈，说道：
慕容秋月到天宗一问才知道，小潭根本就没到天宗。她比小潭晚出发三天，再怎么计算路程也不会比她先到呀。慕容秋月的心立刻紧张起来。她了解小潭，她知道小潭既然向父亲做了保证，就不会贪玩，所以常青这么说之后，慕容秋月立即就把它否定了。她心里焦急，又保持着冷静，因为她知道，冲动鲁莽只会上自己南辕北辙。她能做的就只有等待，等待消息，因为常青已经传信给在外的所有师兄弟立即查探小潭的下落。
明宇大部分时间都在雪女那，常青向慕容秋月了解情况之后就离开了，不久明宇就跑来问小潭来天宗的详细情况，看来常青已经去过小屋，雪女肯定也知道这事了。明宇跑得很急切，到了地方刚要开口询问，就被火云子拉着跑了，说有什么问题问他就行，他全知道。此时，只剩水经易和慕容秋月二人。
此一日夜，陆雨麒和凌沐在外执行完任务，急着赶回天宗，在黑夜里穿行。月牙弯弯，繁星点点，还看不到黎明的半点影子。他们二人停在了一处山头之上，望着东北方，因为那里发生了奇特的景观。在北偏东方向的天上出现了一条彩色的光带，如风中薄纱随风飘舞。光带主体呈紫红色，还伴有一丝绿色，变换着形态，多彩炫目。凌沐看着这天空奇景，说了句：紫气东来。
大约两个时辰后天就亮了，那神奇景色随着东方一点点的明亮，最终消失不见了。
陆雨麒和凌沐在一片林子外面，林木稀疏，长得也不高。他们在赶回天宗的路上。这个时候有一只猫头鹰出现在视野里，在天上盘旋，这猫头鹰是常青养的，平时用来师兄弟之间传信。猫头鹰飞了下来，落在了凌沐手臂上，凌沐取下腿上的小竹筒，手臂一抬，猫头鹰飞走了。凌沐打开纸条，看了一眼，有些皱眉。陆雨麒问道：“怎么了？”
凌沐递过了纸条，说道：“小潭比我们晚两天离开幻月谷，现在慕容秋月到了她都没到，肯定出问题了。大师兄等今早也已经下山寻找了。”
“小潭也有感知力，被人盯上肯定会察觉，所以他走偏僻小路的可能很小。因为她很聪明，肯定会考虑最坏的结果，会选择人多的地方留下线索。”陆雨麒说道：
“如果是敌人突然下手，那恐怕也没多少机会留线索。”凌沐说道：
“如果你是敌人你会什么时候行动。”陆雨麒问：
“目标确认，自然是越快越好，免得夜长梦多。”凌沐说道：
“福瑞镇，那里是下手的最后机会，过了那里天宗弟子增多，会增加很多困难。”陆雨麒说道：
陆雨麒和凌沐二人赶去了福瑞镇。专门找了镇上最大的那家客栈去落脚。这里的人形形色色，富商大贾，名门望族，布衣白丁，修道高人，有真的，也有乔装的。他们二人走进这客馆，凌沐四下看了一下，好多人，说道：“她会来这住店吗，平常百姓不会选择这的。”
凌沐说完好一会，不见陆雨麒回应，回身一看，发现他正盯着柜台的地方看个不停，问道：“怎么了？”
陆雨麒听了，抬起手指了指掌柜身后的物品架。凌沐看过去，看了半天，发现那里有一把剑鞘，又看了其他地方也没发现剑的影子。
“剑鞘确实不该出现在那里。”凌沐说道：
“不，我见过一把一模一样的，在幻月谷，在小潭的母亲手里，几乎一样。”陆雨麒说道：
不管怎样都要上前问问。
“掌柜的，请问最近有没有一位叫小潭的姑娘来投宿？”凌沐问道：
这掌柜中年人，形貌上透漏着老练，说话举止大方有礼，见有人寻问，便说道：“请稍等，待我查一下账本。”
掌柜将账本向前翻了一页，看了一下，说道：“昨日傍晚有一位叫方小潭的姑娘住在本店。”
“大约这么高，总是笑得甜甜的？”凌沐把手放在鼻子下面的高度比划着，说道：
掌柜打量了一下陆雨麒和凌沐二人，然后回身把剑鞘取了过来递给了凌沐，说道：“这是她留下的，她的房间还保留着原样，二位请随我来。”
掌柜叫上店小二，带领陆雨麒和凌沐到了后院客房，进了给小潭安排的那间客房，然后说道：“我先到前面招呼客人，有问题直接问他就行。”
掌柜向陆雨麒和凌沐示意了一下，“他”指的就是自己身旁的这位小二哥。这小二哥年龄不到二十，看样子比明宇要大上两岁，长得很精神。掌柜见陆雨麒和凌沐点头，就出去了。
“请问小哥，那姑娘什么时候走的？”凌沐问道：
“不知道，入夜后通常我们就不会再来打扰客人，除非客人要求。今早我来送热水，敲了半天门没人应，然后轻轻一推门就开了。屋内的摆设也没动过，我只整理了床铺，之前是这样的。”小二哥说道：
小二哥说着走到床前，把被子铺好，然后把床头的一角掀开，样子就像是睡醒了掀开被子下床后的状态。然后，小二哥又补充了一句“哦，剑鞘是这样的。”说着就从凌沐手里接过了那把剑鞘，把它放在了被子下面，只露出了很小的一点，一寸都不到。
“我看情况不太对劲，就把这事告诉掌柜了。他说这间房先空两天，不要安排其他客人，所以这里还是当时的样子。”小二哥说道：
“昨夜有没有异常的事情？”凌沐问道：
“一切如常。我想可能是这姑娘自己走的。首先是这床铺，被子没乱，只是掀开了，如果是被人绑走，一定会有挣扎的痕迹。也不是用了迷香，因为门窗上的纱帐是完好的。剑鞘在被子下面说明是她特意留下的，露出了一点就是想让人及时发现，这一点同时也说明她不是晚上出去解手时被带走的。排除了被人带走的可能，那就是她自己走的了。”小二哥说道：
“你不当捕快真是可惜了。”陆雨麒说道：
“哪里，是那姑娘聪颖。她好像知道自己将有麻烦，所以才留下剑鞘作为线索，还特意放在被子下面，露出一点。哦，对了，说起线索，你们看这。”小二哥说道：
小二哥说完，走到床头，指了指床头棱柱的地方。陆雨麒和凌沐看了看他指的位置，发现有三道刻痕。
“我肯定，之前一定没有这个。三道痕间距适中，长度相近，想必是那姑娘用剑特意刻上去的。不过，这是什么意思。”小二哥说道：
陆雨麒看了之后眉头紧锁，看来是不知道什么意思。凌沐则是盯着看了半天，说道；“是爪痕，这三道痕象征着爪痕。”
“姬如夜。”陆雨麒和凌沐同时想到了这一点。
小二哥看到了他们俩似是茅塞顿开的表情，知道他们肯定是有了重大发现了。
“其实，我也想进天宗学道，只是不知渊弘掌门肯不肯收。”小二哥脸上有点害羞，笑了一声说道；“我想这也没什么事了，我就出去了。”
小二哥说完就走了。
小潭肩头的三道爪痕凌沐是见过的，她留了这三道刻痕，无疑是在暗示她面对的又是那老虎，甚至是姬如夜亲自出马。这位小二哥，陆雨麒和凌沐已经不是第一次见了，彼此都是面熟的，没有理由说谎和伪造现场，而且小潭肩头的爪痕别人是不可能轻易看到的，所以这房间里线索的真实性是可靠的。
小潭也是有感知力的，那日在幻月潭边，见她寻找慕容秋月的方式，大家就都知道她有这个本事。剑鞘放在被子下面，她是想告诉别人，她发现自己有麻烦，把剑拿在手里睡觉。剑被随身带走，代表接下来会兵戎相见。
如果这一切真如陆雨麒分析的这样，小潭恐怕已经被抓走了，甚至更遭的结果。陆雨麒有一点想不明白，他们应该早就盯住小潭了，要不然小潭也不会晚上抱着剑睡觉，如此为何等到接近天宗了才动手，不担心会徒增麻烦吗。
陆雨麒判断小潭会走对自己最有利的一条路线——丛林。她是在丛林长大的，又有感知力，能以此辨别方向，不用担心会迷路。方向肯定是去天宗，因为只有到了天宗才是摆脱危险的唯一途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