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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选择题

——士兵,不会有人记得你今天作出的牺牲,不会有人为你塑造功绩碑,不会有讴歌你的诗篇,甚至连你的名字都不会在任何一本书里被提及。当你死去,当你保卫的王国覆灭,这所有的一切都将在战争中烟消云散,你的信仰,你所坚持和守护的一切也都将荡然无存。那么,请告诉我,你还是会这样做吗?

——是的,我的陛下,正如你所说的那样,因为我是一个诺亚人,我相信,我们骨子里生来就带着使命,我们的血液中流淌着信念,我们从不惧怕牺牲,我们也永远不会被征服!

——《伊利温三世回忆录?一次对话》

新兵奥格恩的面前出现了一条岔路,理所当然的,摆在他面前的是个选择题,向左,还是向右。

左边是家乡,有亲人、爱人和朋友。

右边是王都,有国王、使命和荣誉。

两者的共同点是责任。

他不得不停下来仔细思考一下,此时他才发现,直到问题真正摆在眼前的那一刻,才会知道做出选择有多困难。不管之前已经想过多少遍,下过什么样的决心,事到临头之时,他还是犹豫了。

脑海中萦绕不断的是一同被征召入伍的好朋友提格的话语:“这么简单的事情还用得着想吗?走左边那条路,去通知你的家人!敌人已经出现在了兄弟要塞北面,这次可是沃瑞斯军团,王都迟早会沦陷,你现在去除了送死又有什么用呢?”

同时,另外一个声音则用生冷的命令式的语气说:“你是一名士兵!你的任务是去伊兹那汇报战况!你不能因为去救你自己的家人而让整个王都、整个国家所有人都失去家人!”

提格的声音反驳:“救自己的家人有什么错?你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你的家人在王都!如果你的家人也是在孟达利特呢?”

其实,原本他是可以不用做这道选择题的。

事情的起因是恶魔战争进行到现在,由于双冠王国的防御重心一直放在来自十字星平原方向的敌人主力军身上,并成功将其拦截在日蚀平原以东的红色区域,让恶魔方面军久无进展。十七日上午,一股恶魔部队不知道用什么手段突然绕过了海上防线,强行登陆了黎明双柱所在班德尔半岛并打算据此向内陆进发。在与恶魔交锋几个回合后,负责驻守在兄弟要塞的斯图尔潘将军发觉敌人的攻势异常的凌厉,他判断出敌人要在王国境内开辟第二主战场的意图,于是不得不让小队长索拉姆率领一小队人马快马加鞭赶回伊兹那向迪佩利文三世汇报战况,并请示下一步的作战计划以及尽可能的请求增援。

由于恶魔的数量还在源源不断的增加,斯图尔潘将军担忧再不及时作出调动,班德尔半岛可能会整个落入恶魔军队手中。截至第六次击退恶魔的混合军团之时,黎明双柱已被一大股浴血军团团围住。斯图尔潘将军真正担心的正这是这点,一旦恶魔真的攻陷了黎明双柱,则意味着伊兹那港口将可能面临着来自海上的威胁,而或许这正是恶魔的作战意图。但兵力的不足让斯图尔潘将军无法抽身支援,只能勉强维持着已经被恶魔和亡灵冲击得千疮百孔的要塞。

此时此刻,已经不难看出,单靠双冠和新月两个王国的力量已几乎不可能消灭恶魔军,他们需要盟友,无论是精灵、矮人或是西方伊修巴拉甚至是东大陆等几个势力的支援。但将军知道,那需要时间。

现在问题的关键在于,由于新月王国的抵抗越来越微弱,双冠王国面临的压力正在成倍的提升。伊兹那方面的主力军虽然频有捷报传出,但可以说已经被敌人的浴血军团牢牢牵制住了,将军知道,除了在女神之盾尚未组建完成的新兵团外,王国还能调动的最后力量只剩下6000名保卫伊兹那的王城禁卫军,最坏的可能是他们将得到不到任何增援。

但从这次的登陆入侵态势来看,恶魔们的战争潜力还尚未完全发掘而出,就算是有要塞据守,依然有小规模敌人突破防线流窜而出,进入王国腹地,动荡正在加剧,稍有不慎就可能引起大范围的恐慌。

由于战况岌岌可危,稍有不慎将会有导致王国崩溃的可能。在这种前提下,究竟是守是撤,是战是留,如何决断势必会对整个局势产生重大影响。守不一定能守得住,但一旦撤退,意味着露天矿山以东,王国大道以南的整个班德尔半岛的居民都将面临着来自恶魔的大屠杀。

对于这道选择题,斯图尔潘将军自己并没有魄力去完成,所以它将回答的权利交还给了双冠国王伊利温三世。

国王会选择放弃他的子民,保留军队的力量以图伺机再战,还是冒着伊兹那被攻陷的风险夺回班德尔半岛呢?

现在,这个问题尚未抵达伊兹那,就已经面临着搁浅的可能。要想完成这道选择题,得先解决上一个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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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一个月前的王国大道以北,靠近五色田野的地方,小镇孟达利特迎来了又一个平静的午后。

由于诺伊大陆远离本初子午线,气候舒适,绝大多都是温带气候,人们习惯在自己的土地上种植各种果树,譬如香蕉树和橄榄树。在孟达利特小镇外的果园中,就有着这个地区最大的香蕉树园。这片香蕉树园由孟达利特小镇上所有人共同打理,可算是小镇上的人赖以生存的经济支柱。而今天则轮到了沙利文、普洛斯和费尔巴三个家庭照料。

奥格恩是沙利文家族这一代的独子,沙利文家族的历史可以追溯到伊利温一世时期,奥格恩的曾曾曾祖父图尔特?沙利文曾以一个士兵的身份随同当年的伊利温王子从新月王座出发,征服了新月之海以南,马力诺普至十字星平原之间的一片广袤的地域,其后,由于膝盖受伤,卸甲归乡的图尔特?沙利文获得了一个贵族头衔以及靠近如今五色田野附近的一块土地。但后来因为那个地区的奴隶起义事件,家族逐渐没落,并迁到了这里。

由于图尔特?沙利文的贵族头衔不是世袭的,所以几代下来,他们已经跟平民没什么区别了。尽管如此,奥格恩?沙利文在幼年时期,仍然常常听父亲讲述当年祖上的荣光,也因此他受到的教育要比这个小镇中的绝大多数人要好一些。因为图尔特?沙利文曾经是诺亚之手兵团的大队长,是一名刀锋骑士的缘故,所以沙利文家族的男丁一直以来也都受过武技熏陶,尤其是奥格恩似乎对习武十分有天赋,但可惜家族到了他这一代也算是彻底的没落了,并没有能力让他走得更远。

与此时百无聊赖的躺在香蕉树下,用一片大大的香蕉叶子盖住眼睛呼呼大睡的奥格恩不同,小狗舒福鲁正惬意的追逐着花丛中忽隐忽现的野蝶,对于它来说,能跟着小主人一起出来玩就是这个世界上第二幸福的事情了。

在这个一如既往舒适的日子里,奥格恩以为又要像平时那样度过一段无聊的时光时,果园深处突然传来了舒福鲁的狂吠声。它叫得很响,很急,声音中带着浓重的恐吓意味,奥格恩知道,在虚张声势时舒福鲁的声音一直都是又响又急的。

发生了什么事情?

奥格恩从地上跳起来,在另外两棵树下昏昏欲睡的青年也跟着一起爬起来。这个时候,舒福鲁已经夹着尾巴跑了回来,哆嗦着躲在了三人后面。

一股熏人的恶臭如瘟疫一般飘散过来,奥格恩三人捂住嘴巴和鼻子,惊恐的看到一个高大而恐怖的身影粗鲁的挤开香蕉树间的低矮灌木丛,出现在三人面前。

他浴血的身躯因为气候和时间的关系已经发黑、发臭,隐隐有白色的蛆虫扭曲着在他的皮肤中钻进钻出,一把完全被血糊住的手斧正捏在满是裂纹的手中,一滴一滴的往下淌着血。

顺着手臂往上看,可以发现虽然身上还套着某种军队的制服以及残破的盔甲片,但因为过多血液掩盖的缘故已经看不清楚特征,几道翻卷着的深可见骨的伤口显示出他经历过残酷的搏杀,他的后腰上还插着一把匕首,但似乎并没有影响他的行动能力。

“浴血军!”一个恐怖的名词从费尔巴口中蹦出。

奥格恩对这个名字有所耳闻,随之一起的都是一些噩梦般的传闻。但他们不是被一直挡在十字星平原上吗?为什么在双冠王国腹地会出现一个浴血军战士呢?

虽来不及细想,但三个青年在第一瞬间做出的反应是完全不一样的。

普洛斯和费尔巴家的两个青年头也不回的跑了,而奥格恩?沙利文俯身把藏在靴子里的匕首拽出,倒握在手中,向后打了滚,调整好姿势,对小狗舒福鲁大喊:“快跑!”

舒福鲁似乎犹豫了一下,这才呜咽着跑开。

浴血军战士的脸上扯出一个狰狞的笑容,他扬起了手中沾染了不知多少人血迹的斧子,大步朝奥格恩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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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小镇中的守卫冲进果园中时,他们看到奥格恩已经倒在了地上,在他的身旁,那个浴血战士喉咙被划开,奥格恩的匕首深深的插在他的右眼窝中。这个少年并没有受到致命的伤害,他只是脱力了。

一个满头金色长发的女孩跑过来,扑在奥格恩身上:“诺伊女神在上,你……你……”她嘴上说不出话来,眼眶中的泪水却淌了出来。

“我没事,只是被他撞了一下。”奥格恩此刻脸色发白,但仍故作轻松的笑了笑。

“真是个傻瓜!你为什么不跑!”女孩埋怨着,她又是生气,又是担忧。

他们已经订婚了,女孩名叫阿朵拉,也许再过一个月他们就会结婚,所以,阿朵拉格外担心在这个时候会失去奥格恩。

“我不能让他进小镇,因为你在那里呀!”

守卫走过来:“沙利文,干得不错啊!这是浴血军的战士,没想到你居然可以打败他,真不愧是老沙利文的儿子!”

“他受了重伤才我才有机会杀了他,”奥格恩说,“要不然我傻呀,早就跟他们一起跑了。”其实,就算那个战士没受伤,奥格恩也不会跑,他这么说只是怕女孩担心。

“不管怎么说,你可是做了一件了不起的事情!”

奥格恩拽着女孩的手从地上站起来:“这里为什么会有浴血军的战士?他们不是还在十字星平原那边吗?”

听到奥格恩的话,守卫的面色严肃了起来:“几星期前,恶魔突然出现在了班德尔半岛,屠杀了很多人,听说斯图尔潘将军领命负责肃清班德尔半岛的恶魔,只不过,不知道是什么原因,恶魔的数量在源源不断的增加,现在,听说将军已经快要守不住了,所以已经有零星的恶魔军突破了将军的防线,向内陆进发。但总体来说,现在我们还算安全,不会遇到大规模的浴血军。”

阿朵拉捂住了嘴巴,忍不住惊叫了一声:“天呐,太可怕了!”

奥格恩皱紧了眉头。

稍后不久,老沙利文在听说了儿子的英勇事迹之后,并没有太高兴,两父子在屋子里交谈了一会,奥格恩的母亲听到了激烈的争论声,当她忍不住推开房门时,他们已经停止了交谈,她看到奥格恩跪在老沙利文面前说:“我这么做并不是想要取得什么荣誉,也不是想恢复家族的荣光,您想想看,他们是恶魔,他们正在入侵我们的家园,屠杀我们,我只是想保卫我们的国家,保护大家而已。一旦班德尔半岛失守了,恶魔就可以长驱直入,那时就没有人可以保护我们了,到时候大家都得等死!”

这一次,老沙利文没有说话,因为他知道儿子说的是对的,只不过从感情上他接受不了而已。他深知恶魔的可怕,也知道儿子这一去失去生命的可能性有多大。但他明白,作为一个诺亚人,他此时此刻应该做的是支持他,并为他感到骄傲。

“去吧我的孩子,去狠狠揍那些狗娘养的!”

奥格恩的母亲却失控了:“哦天呐,他还有一个月就要结婚了,阿朵拉该怎么办啊……”

奥格恩明白,这是一场灾难,没有人可以独善其身。

只是,阿朵拉,你能明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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