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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孟知祥兼有两川

孟知祥,字保裔,邢州龙冈人也。祖察,父道,世为郡校。伯父孟方立,初任昭义军节度使,终于邢洺节度使,从父孟迁,与其父孟道一起投降李克用,位至泽潞节度使。天祐十四年,用为中门副使,与郭崇韬、李绍宏俱参机要。俄而李绍宏出典幽州留事,孟知祥恳辞要职。先是,中门使吴珙、张虔忠厚而获罪。孟知祥惧,求为外任,其妻璚华公主泣请于贞简太后。庄宗对孟知祥说:“公欲避路,当举其代。”孟知祥因举郭崇韬。庄宗乃署孟知祥为太原军在城都虞候,自是郭崇韬专典机务,后李绍宏去世,庄宗迁孟知祥为北京留守,孟知祥在后唐庄宗同光三年,被授西川节度副大使,知节度事。

明宗登基后,韦说、豆卢革罢相,任圜与安重诲、郑珏、孔循议择当为相者,圜意属李琪,而郑珏、孔循雅不欲琪为相,两人对安重诲说:“李琪非无文艺,但不廉耳!宰相,端方有器度者足以为之,太常卿崔协可也。”重诲以为然。佗日,明宗问谁可相者,安重诲即以协对。任圜前争说:“重诲未谙朝廷人物,为人所卖。天下皆知崔协不识文字,而虚有仪表,号为‘没字碑’。臣以陛下误加采擢,无功幸进,此不知书,以臣一人取笑足矣,相位有几,岂容更益笑端?”明宗说:“宰相重位,卿等更自详审。然吾在籓时,识易州刺史韦肃,世言肃名家子,且待我甚厚,置之此位可乎?肃或未可,则冯书记先朝判官,称为长者,可以相矣!”冯书记者,道也。议未决,安重诲等退休于中兴殿廓下,孔循不揖,拂衣而去,行且骂说:“天下事一则任圜,二则任圜,圜乃何人!”任圜对安重诲说:“李琪才艺,可兼时辈百人,而谗夫巧沮,忌害其能,若舍琪而相协,如弃苏合之丸而取蜣蜋之转也!”安重诲笑而止。安重诲心想:“崔协不识字,正好受我摆布,冯道学富五车,又是明宗所以推荐的人物,两人都可以为相!”于是终以循言为信,居月余,崔协与冯道皆拜相。协在相位数年,人多嗤其所为,然圜与重诲交恶自协始。

起初,李继岌班师回朝时,孟知祥索要的六百万缗犒军钱,还剩有二百万缗。任圜当时在西川任职,对此事非常清楚。任圜向明宗禀报,明宗要孟知祥将剩余的犒军钱送到京师,同时任命赵季良为三川制置使,监督此事,并控制两川赋税。孟知祥大怒,不肯奉诏,对赵季良说:“吾为武皇的女婿,庄宗还把妃子赐给我,明宗何人?只不过是武皇的一个义子!”于是将有旧交的赵季良扣留在成都。

天成中,安重诲专权用事,以孟知祥乃庄宗旧识,方据大籓,虑久而难制,潜欲图之。是时,客省使李严以尝使于蜀,洞知其利柄,因献谋于重诲,请以己为西川监军,庶效方略,以制知祥,朝廷可之。及李严至蜀境,遣人持书候孟知祥,知祥盛兵见之,希望李严惧而不来,严闻之自若。天成二年正月,李严至成都,知祥置酒召严,延接甚至,徐变色对李严说:“李都监前因奉使,请兵伐蜀,遂使东、西两川俱至破灭,川中之人,其怨已深。今既复来,人情大骇,固奉为不暇也。”即遣人拽下阶,斩于阶前。乃上报朝廷说:“李严谋反,已服诛。”明宗大怒,鉴于鉴于杨师厚的牙兵再次发动叛乱,国家无力西讨,乃安抚之。其后朝廷每除剑南牧守,皆令提兵而往,或千或百,分守郡城。时董璋作镇东川已数年矣,亦有雄据之意。会朝廷以夏鲁奇镇遂州,李仁矩镇阆州,皆领兵数千人赴镇,复授以密旨,令制御两川。董璋觉之,乃与孟知祥通好,结为婚家,以固辅车之势。孟知祥虑唐军骤至,与遂、阆兵合,则势不可支吾,遂与董璋协谋,令璋以本部军先取阆州,知祥遣大将军李仁罕、赵廷隐率军围遂州。

董璋攻阆州,李仁矩召将校问策,将校皆说:“璋有二心久矣,常以利啖吾兵,兵未可用,而贼锋方锐,宜坚壁以挫之。守旬日,大军必至,贼当自退。”李仁矩说:“蜀兵懦弱,安能当我精锐之师!”即驱兵出战,兵未交锋而溃,李仁矩被擒,李仁矩懊悔不已,并其家属皆被杀。孟知祥便命李仁罕、张业率三万军队攻打遂州。李仁罕围困遂州,夏鲁奇登城固守,并命部将康文通出战。康文通闻听阆州陷落,率部投降李仁罕。

其年秋,明宗把杨师厚的牙兵杀绝灭族,诏削夺董璋在身官爵,命天雄军节度使石敬瑭为东川行营招讨使,率师以讨之。璋之子宫苑使董光业并其族,并斩于洛阳。石敬瑭率军救援遂州,大军在剑门关被蜀将李肇、赵廷隐击败,无法前进。加上蜀道之难,难于上青天!朝廷粮运不继,明宗忧之,准备亲征,而安重诲请行,明宗乃令安重诲节度西方事宜。翌日,重诲领数骑而出,日驰数百里,西诸侯闻之,莫不惶骇。所在钱帛粮料,星夜辇运,人乘毙踣于山路者不可胜纪,百姓苦之。长兴二年正月,遂州城破,夏鲁奇自刎而死,时年四十九岁。孟知祥命人将夏鲁奇的首级宣示唐军,石敬瑭以粮食不继为由,退军而回。明宗得知夏鲁奇兵败身亡,恸哭不止,追赠鲁奇太师、齐国公。

明宗方务怀柔,乃放西川进奏官苏愿、东川军将刘澄各归本道,别无诏旨,只云“两务求安”。时孟知祥其骨肉在京师者俱无恙焉,知祥因遣使报璋,欲连表称谢。董璋怒说:“西川存得弟侄,遂欲再通朝廷,璋之兒孙已入黄泉,何谢之有!”自是璋疑知祥背己,始构隙矣。三年四月,董璋率所部兵万余人以袭知祥。赵季良与知祥从容语说:“璋性狼戾,若坚守一城,攻之难克。今璋不守巢穴,此天以授公也。”孟知祥忧形于色,说:“董璋勇猛,吾怕不敌!”赵季良说:“董璋乃匹夫之勇,不足为惧!”知祥乃与诸将率师拒之,董璋袭广汉,将攻成都,时东川廪藏充实,部下多敢死之士,其来也,众皆畏之。孟知祥亲督诸将,与董璋战鸡纵桥前,颇为董军所挫。西川大将赵廷隐和董璋大战,伪遁,璋逐之,知祥与张公铎继进,璋军乱不成列,赵廷隐整阵,与孟知祥合击之,璋军大败。董璋重整军士,又和孟知祥战于汉州之弥牟镇。璋军大败,得数十骑,复奔于东川。先是,前陵州刺史王晖为璋所邀,寓于东川,至是因璋之败,率众以害之,传其首于西川。孟知祥大赏王晖,乃自领东、西两川节度使。

安重诲至凤翔,节度使朱宏昭延于寝室,令妻子奉食器,敬事尤谨。枢密使安重诲奏:“近知两川交恶,如令一贼兼有两川,抚众守险,恐难讨除,欲令山南西道节度使王思同以兴元之师伺便进取。”明宗诏从之。王思同兵未行而董璋败,明宗复王思同为京兆尹兼西京留守。

安重诲身为中书令,任过其才,议者谓力薄任重,必致灾祸。无何,有吏人李虔徽弟扬言于众云:“闻相者言重诲贵不可言,今将统军征西蜀。”时有军将密以是闻,颇骇上听。明宗用诏书问安重诲说:“闻卿树心腹,私市兵仗,欲自讨西蜀,有之否?”安重诲惶恐,奏说:“兴师命将,出自宸衷,必是奸人结构,臣愿陛下穷诘所言者。”翌日,明宗召侍卫指挥使安从进、药彦稠等,说:“有人告安重诲私置兵仗,将不利于社稷,其若之何?”安从进奏说:“此是奸人结构,离间陛下勋旧。且重诲事陛下三十年,从微至著,无不尽心,今日何苦乃图不轨!臣等以家属保明,必无此事。”明宗意乃解。安重诲三上表乞解机务,诏不允。重诲复奏:“乞与臣一镇,以息谤议。”明宗不悦。安重诲奏不已,明宗怒,回复安重诲说:“放卿出,朕自有人!”即令武德使孟汉琼至中书,与宰臣商量重诲事。冯道言说:“诸人苟惜重诲,解枢务为便。”赵凤说:“大臣岂可轻动,公失言也。”冯道等因附汉琼奏说:“此断自宸旨,然重臣不可轻议移改。”明宗由是兼命范延光为枢密使,重诲如故。

明日,重诲坐中言及:“昨有人谗构,几不保全,赖圣上保鉴,苟获全族。”因泣下,朱宏昭安慰之。既而石敬瑭撤兵回到长安,明宗派安重诲前去慰问西征军队,既辞,朱宏昭遣人具奏:“重诲怨望出恶言,不可令至行营,恐夺石敬瑭兵柄。”安重诲已至三泉,明宗复令归阙。安重诲再过凤翔,朱宏昭拒而不纳,安重诲惧,急骑奔程,未至京师,明宗移授重诲为河中帅。安重诲既至镇,心不自安,遂请致仕。制初下,其子安崇赞、安崇绪走归河中。其侄子夔州节度使安崇阮弃城归阙,待罪于阁门。时董璋寇峡内诸州,崇阮望风遁走。二子初至,安重诲骇然说;“渠安得来?”家人欲问故,安重诲说:“吾知之矣,此非他们意,是别人教来。吾但以一死报国家,余复何言!”翌日,明宗遣中使翟光鄴使河中,明宗对翟光鄴说:“如察重诲有异志,则诛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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